修染十分配合地對店里的伙計說：“去告訴陸家的車夫，讓他自己回吧！就說二小姐同我家王爺有話說，去宣王府了。記得再給那車夫稱二斤羊帶上，讓他回去好好說話。”

霜華對修染這番安排還是很滿意的，但接著就鬧心了，因為修染對說：“你不能進車廂，我家王爺的宮車不允許任何人進。”

霜華一臉驚訝，“我家小姐不是人呀？”

“王妃是自家人，不一樣的。”

霜華簡直無語，“那我怎麼辦？”

修染給指了路：“要不你跟我一起趕車吧！”

霜華哭笑不得，“那我家小姐這趟宮車坐得還有何意義？我這一路還不是被人看得清楚明白。”

“京里個個都知道你是誰嗎？”

“那倒也不是，可難免有那麼一兩個認識的，到時候一傳十十傳百……”

“那要不你走回去。”修染也無奈了。

最后還是店小二拿了一只冪籬出來，才算解了這個局。

宮車離開羊館時，陸辭秋提醒外面趕車的修染：“慢一點，穩一點，我吃多了，太晃容易吐。”

修染笑呵呵地應：“好嘞。”

轉過頭，只一瞥間，似乎看到燕千絕角掛了一笑。

雖然很快就褪了去，卻還是讓捕捉到了。

覺得他在嘲笑。

燕千絕也有些尷尬，主給倒了茶遞過去，“解解膩。”

陸辭秋擺手，“不行不行，茶也喝不下了，一點地方都沒有了。”

他也不強求，自己喝了半盞，然后微微閉目。

這時的陸辭秋卻跟他說起正事：“你知道那個契約怎麼寫嗎？”

燕千絕擺擺手，“本王有些累了，待回府再說。”

翻了個白眼，累，吃個飯你都累，怎麼上戰場打仗？糊弄鬼呢？

罷了罷了，也不愿意多說話，吃這麼多，萬一哪句說不好真吐出來可就太難看了。

于是也學著燕千絕的樣子閉目養神，卻不知就在輕輕閉上眼睛的那一刻，燕千絕的眼睛卻睜開了。

目不偏不倚，正好落在的臉上。

一向犀利冷的十一殿下，在這一刻有的出一和目。

可惜，小姑娘卻沒看到。

陸辭秋這會兒也不是真的睡，是在思考一個問題：陸蕭元為何恨裴卿？

對，就是覺陸蕭元對裴卿這個發妻是有憎恨的，可想不出原由。

這些日子有幾次主試探，卻發現只要自己一提到裴家人的死，陸蕭元的神就不太對勁。

曾猜測裴家的死跟陸蕭元有關，或者說北地丟失的那個布防圖跟陸蕭元有關，可是沒有證據，只是通過猜測和試探，實在沒辦法將這件事坐實。

何況在坐實這件事之后，也得想一想到時該如何置陸蕭元，公了還是私了。

若私了，可以毫不留地把那位左相大人給弄死。

可怕那樣無法告裴家全族，以及在那場戰役中死去的將士。

可若公了，該怎麼把自己從這場誅連九族的大禍中，干干凈凈地摘出來？

“燕千絕。”忽然了他一聲。

冷面王爺趕閉上眼，恢復閉目之前的樣子。

“燕千絕，你給我講講裴家的事吧！當初北地那一戰，到底戰了什麼樣？

那日在喪禮上，你說得含糊，我想多聽一點。”

他睜開眼，認真地看著，之前和的目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的哀傷和不忍。

“當真要聽？”

“嗯。”

他輕輕嘆氣，“二十萬大軍死了一半，敵軍破城，砸了裴府，傷了數千百姓。這樣的戰役連本王都不愿再去回想，你為何還要聽呢？”

說：“因為從小到大，待我最好的親人全都死在那場戰役中了。我沒有像我母親那樣奔赴前線，與他們共生死存亡，過后總得盡可能的了解細節，以期有報仇的那一日。”

他點點頭，“志向是好的，但是戰場殺敵，你……還是算了。”

不聽這話，“為何就算了？燕千絕，別看不起我，若有朝一日把我急眼了，我棄醫從戎，你且看看，我比不比得過你們這些男兒！”

他難得地出贊賞的目，“好，果然是裴家的孩子。就跟……就跟你母親一樣。”

話說到這里，他終于肯與講起北地那場戰役，只是他說：“上次我就說過，我并沒有趕上那場戰役，只收到北地傳回的急報，說裴老將軍手里的布防圖被敵方盜取，敵方知我軍一切肋和部署，趁夜攻城，殺我軍十萬將士，占我軍一半城池。裴家無論男老，全部死在那場戰役當中。

許多事也是到了之后才聽說的，比如裴家人殺紅了眼，不但裴老將軍帶著你兩個舅舅全都陷混戰之中，就連你的兩個舅母還有九歲的表弟，也提了長槍去拼命。

你二舅母還大著肚子，卻被敵人的戰馬踏一尸兩命；

你兩個舅舅中數十箭，最后倒在敵軍的包圍圈里；

你外祖母一包毒帶走數十條敵軍命，自己卻落得個同歸于盡的下場；

還有你外祖父，被敵人分了尸，首級懸掛在金黎城門，掛了九天九夜。”

燕千絕深吸了一口氣，當初北地那一幕，直到現在都讓他心有余悸。

“敵軍破城而，直接沖裴府。

不管是三歲孩還是家中奴仆，男子殺，子凌辱之后殺，整座裴府流河，遍地都是尸。

府外也沒好到哪去，敵軍似乎知道自己即便是攻破這一城，也只是暫時，這城他們守不住的。

于是盡一切可能燒殺搶奪，搬空了城里的糧食，搶走了所有馬匹。

金黎城知府也死在那一戰中，他的兩名妾被敵軍綁走，至今下落不明。

他的四個孩子全都被敵人殺死，最小的還在襁褓之中。”

他停了下來，目悲戚地看著，不愿再說下去。

陸辭秋卻往前探了子，手放到他的膝蓋上，“燕千絕，謝謝你帶回我母親的鞭，也謝謝你打退敵軍，為北地那些死去的將士和百姓報了仇。

只是我還想同你問問，你知道那布防圖，是怎麼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