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府中之事，原主不知道的，陸辭秋自然也不知道。

但是原主不知道的事，卻不妨礙常嬤嬤知道。

常嬤嬤是老夫人的陪嫁，那時候的陸家還什麼都不是，陸老太爺也只是在縣城里一家書肆幫工。

老夫人娘家就更寒酸一些，連縣城都沒住過，是在附近村里的。

陸家上一輩曾經出過一位秀才，是陸老太爺的祖父，老夫人娘家就是看中了這個，才愿意把兒嫁給他，指著將來孩子能沾沾太爺爺的福氣，也在科考上取個功名什麼的。

陸老夫人出嫁時為了撐門面，娘家現買了一個丫鬟給帶到婆家去，就是如今的常嬤嬤。

兩個老太太相伴過了大半輩子，有許多事老夫人是不背著常嬤嬤的。

就比如裴卿和陸蕭元之事。

用常嬤嬤的話說——“老爺其實從一開始想娶的正妻就是云家嫡云華裳。

他是個文人，文人就很容易被書香世家的姑娘相中，他自己也更容易被書香世家的子吸引。

于是在有一次下江南的時候，他跟云華裳互相就看對了眼，回家之后直接就讓老夫人下聘，要迎娶云家嫡。

那時候的老爺還不是左相，老夫人覺得云家家世好，能娶到這樣人家的兒，對老爺是有幫助的。

于是老夫人做主，請了人去江南說親，還帶去了老爺的庚帖。

可惜說親的人還沒等到了江南呢，皇上就下旨，將裴家嫡裴卿賜婚給了老爺。”

常嬤嬤說到這里，重重地嘆了一聲，“這場婚事那可真是你不我不愿。老爺不喜歡裴卿，裴卿也看不上老爺，裴家更是不愿意把兒嫁到京城來。

但是沒辦法，皇上賜婚了，而且老夫人和老爺都明白，云家固然是好，但是跟裴家比起來，那就太沒眼看了。裴家就像一個龐然大，云家在裴家的面前什麼都不是，連草都比不上。如果陸家能跟裴家結親，陸蕭元的仕途一定會更進一步。而陸家也會迅速在京城里提升不只一個階位，為真正的高門貴戶。

現在說什麼云家是書香門第，比裴家更能提升家族底蘊，那都是扯蛋的。

裴夫人沒死時，可沒有人敢這麼說，他們還靠著裴家裝點門面，還指京里的人看在裴家的面子上，也把陸家高看一眼。

所以這門親事順理章就應下了，那往云家送庚帖的婆，也被陸家后派去的人快馬加鞭給追上，就堵在了云家門口。

云華裳也是個狠的，一聽說皇上賜婚，當即表態就算做妾也要和老爺在一起。云家人也沒擋著，堂堂百年書香，居然就把嫡送到京城來做妾了。

當時老奴也想不清云家是個什麼打算，讓嫡做妾，云家在江南還能抬得起頭來嗎？

可后來就想明白了，云家這是放長線釣大魚呢！

他們算準了皇上若不是看中老爺，絕不會把裴家的嫡指給他，也算準了陸家一定會因為裴家而崛起，所以才肯把嫡嫁過來做妾。

就等著有朝一日老爺在朝中地位穩固，讓云華裳對裴夫人取而代之。

沒想到這一日還真讓云華裳給等來了。”

常嬤嬤說起當年的事，有些也記不太清楚，說說停停，想想再說：“對了，云華裳從江南到京城時，肚子里已經懷了孩子，就是咱們府上的大爺。”

陸家是有一位大爺的，名陸弘文，今年十八歲，是陸傾城同父同母的親哥哥。

陸弘文學問不錯，已經過了會試，但排名靠后。

陸蕭元為了不丟面子，沒讓他參加當年的殿試，只說繼續沉淀，下一次科考再下場。Μ.166xs.cc

即便這樣，他仍然借著父親居高位，謀到了太子侍讀的職務。

不過陸弘文這幾個月沒在家，跟著六皇子外出游歷去了。

按說陸弘文他為太子侍讀，理應日日伴著太子讀書。

但六皇子與太子是同母所出，兄弟二人關系很好，太子在皇家排行第八，六皇子作為他的哥哥，無論是在功夫還是在課業上都沒提點他。

此番外出游歷，之所以帶了陸弘文，本意也是因為太子不能遠游，故而六皇子將他的侍讀帶走，待再回來時，也好讓侍讀給他好好講講外面的大好河山。

比起太子，陸蕭元其實是更看重六皇子的，這話他當著誰都沒有提起過。

常嬤嬤的往事還沒有講完，告訴陸辭秋：“因為云華裳沒做正妻，這些年老爺對裴卿一直就不好，連帶著也不喜歡二小姐和小爺。可是……”

說到這里又頓住了，半晌再道：“老奴總覺得這些其實都不是最本的理由。

按說裴夫人長得比云華裳好看，裴家家世也雄厚，裴老夫人還救過皇上的命。

咱家老夫人也好，老爺也好，老奴說句不該說的，他們可都是些趨炎附勢的主，所以應該好好結著裴卿才是。即使老爺再喜歡云華裳，也不該太下裴卿的臉面，也不該待二小姐您和小爺那樣不好。

有一次老奴跟老夫人說起這個事，當時老夫人說了一句——還不是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

可是等老奴再問是什麼事時，老夫人卻閉口不提了。”

常嬤嬤說到這里，站了起來，“這些事，二小姐心里有個數就好，老奴知道的就這些，再多的也說不出來什麼了。時辰不早了，再不回去老夫人會起疑，老奴這就得走了。”

陸辭秋拉了一把，“常嬤嬤等一下，我拿點東西。”

轉回到里間，假意在柜子里翻了一會兒，再出來時，手里就拿了兩摞膏藥。

“這些膏藥，一摞給祖母，待會兒祖母問起嬤嬤為何回去晚了，您就說是在等著我找這些膏藥。另一摞嬤嬤自己收著，您跟祖母差不多年紀，還是做下人的，一天到晚站著的時候多，腳難免不好。您回去用用，哪里不舒服就哪里，別祖母知道就行。

老人家見不得好東西落到別人手里，若是知道了，非跟您要了去不可。”

常嬤嬤好一陣，直覺得自己投靠陸辭秋真是投靠對了。這二小姐手里好東西多，人也大方，這樣好的東西都能送給，真是讓打從心里激。

常嬤嬤謝了又謝，陸辭秋將人一直送到月門門口，然后再道：“嬤嬤回去再告訴祖母，我一會兒用過早膳就進宮去給宸妃娘娘繼續診治。這種針隔一天一打，一共五次，待到最后一針時，我會跟皇后娘娘說，讓祖母能進宮去看看宸妃娘娘。”

常嬤嬤一聽這話就更樂了，老夫人要是知道能進宮去看兒，一定想都不會想為何在飛雪院逗留這麼久的。

常嬤嬤走了，陸辭秋在月門口站了一會兒，轉回屋。

裴卿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事嗎？

能是什麼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