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沒有什麼讓余檀覺得更荒誕的時刻，如果有，那就是送花者接下去的一段話。

“還有句話是要送給現場的親朋好友。請在場各位聽好，畫電影《財神附》盜取別人創意大綱、抄襲別人繪畫原稿的事證據確鑿，屆時將會公之于眾，這也算是送給陸彥先先生的新婚見面大禮。”

留下這平地一聲雷，送花男人推門離開，全程不到一分鐘，卻在現場掀起軒然大波。

孫安蓮起追到門口破口大罵:“他媽胡說八道！老娘去告你！告得你去坐牢！！酒店的保安是怎麼回事！怎麼什麼阿貓阿狗都讓進來！”

臉像極了潑婦。

楊韶一臉嫌棄地看著這位“親家”。

在場都是關系最親近的賓客，大家紛紛頭接耳。

陸彥反應慢半拍，臉上的神人琢磨不。

余檀這個時候也懵，轉頭問陸彥:“這是怎麼回事？”

沒等陸彥回答，孫安蓮對在場親朋大聲道:“這都是陸彥的對家給他潑臟水！大家不要相信。娛樂圈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這是被人眼紅陸彥今天取得的就！”

這句話倒也在理。

陸彥這邊的親戚打圓場:“好了好了，我們現在繼續訂婚儀式，不要被這些壞人打攪了好心。”

余檀這邊的親戚也跟道:“就是就是！”

三言兩語，賓客很快便被安。

楊韶的臉難看，一直對陸彥這一家頗有微詞，這會兒難得閉口不言，只是看著余檀。

一旁的柏蓉蓉一言難盡地著余檀，小聲:“什麼況啊？”

余檀心底清楚事沒有那麼簡單。

是做自創意的，很清楚空不來風。平時最厭惡的就是抄襲者，因曾經所做的策劃就被同行洗稿抄襲，最后對方不得已輕飄飄一句道歉，本沒有到實質影響。更可笑的是，對方還來到余檀所做的賬號下囂:“被抄是你的榮幸！”

氣得余檀隔空跟人大戰三百回合。

國對原創者和版權的保護遠沒有國外那麼完善，抄襲者賺得盆滿缽滿不僅不用到法律的制裁，即便到的譴責也不過是九牛一毫。

而今衍生出什麼融梗的詞匯，都是對原創者的一種傷害。

陸彥眼神閃爍，余檀又追著問:“那個人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陸彥搖著頭，一副六神無主樣。

這很不像平日里的陸彥。

余檀干脆拉著陸彥的手，起，準備到外面說個清楚。

當著眾人的面，準新郎和新娘出了宴會廳。主角要走，難免惹人遐想。

楊韶喊了余檀一聲，但余檀抿著沒有回頭。

孫安蓮要追上去，被楊韶拉住:“還是讓孩子們自己說清楚吧。”

走廊比宴會廳安靜許多，質地上乘的隔音地毯吸走腳步聲嘈雜。

腳后跟作疼如針一般細細地扎進來，余檀不知哪里來的蠻力，如同一頭倔強的小野牛，橫沖直撞。

陸彥竟沒有掙余檀，他失魂落魄的模樣跟在后，一切似乎不用多談。

云天府這一層都是宴客包間，走不到盡頭的走廊，金碧輝煌。

余檀終于在僻靜的拐角停下腳步，聞到一些嗆人煙味，微微蹙眉，也顧不得那麼多。

“你真的抄襲了？”余檀開門見山。

“沒有！”陸彥否認。

“你最近得罪過什麼人嗎？”

“可能吧？誰知道呢。”

余檀心里的天秤自然是偏袒陸彥，可這件事覺得陸彥的表現很古怪。如果真沒冤枉，以陸彥的格絕對不會表現出這副心虛模樣。

“陸彥，我希你能實話實說！”余檀冷下臉。今天妝容致，這副樣子自帶氣場。在陸彥的面前一貫都是千依百順，因為知道陸彥要創作，知道他有一些藝家的脾氣，怎麼樣都能忍。

可是涉及到底線問題，余檀下意識擺出在工作上咄咄人的姿態。

陸彥不喜歡余檀這副模樣，皺著眉:“我都說了沒有，你這樣是什麼意思？”

余檀冷聲:“依我對你的了解，事可能沒有那麼簡單，陸彥，我就想聽你一句實話。”

“實話？你要聽什麼實話？”陸彥歪頭笑得嘲諷，“還有，你真以為你很了解我嗎？”

一涼意直余檀，頓覺骨悚然，一瞬不瞬地看著陸彥，覺得他陌生到可怕。

陸彥說:“我真的很煩！又要做畫，又要宣傳，又要應付，每天睡眠不足三個小時，百忙之中還要空訂婚。”

“那什麼百忙之中空訂婚？你不想訂婚嗎？”

“余檀，我沒有這個意思。”

“訂婚的所有細節都是我來張羅，你只是出席一下，有那麼困難嗎？”

陸彥仰頭朝著天花板嘆一口氣:“我知道你很想結婚，如果不是為了讓你有所謂的安全，我現在本不可能求婚。”

“啪”

余檀一掌狠狠扇在陸彥臉上。

“我沒有你！”余檀整個人都在抖，“你要是不想結婚，現在就可以退婚。”

陸彥咬了咬牙，最終妥協，他走過來要抱余檀，被躲開。

嘭的一聲，角落的白瓷花瓶被陸彥打翻，那盆桃郁金香散落在地。

兩個人都被這猝不及防的聲響驚了一下。

陸彥對余檀下聲:“我最近太忙真的昏了頭，你知道的，我不是那個意思。”

余檀的聲線依舊還是很冷:“陸彥，你剛才的話真的很傷人。”

“對不起，我跟你道歉。”

“我不想聽，你走吧。”

陸彥強勢過來抱住余檀，他比高了一截，用點力就無法掙:“好了，不鬧了，都是我的錯。你知道我這個人一向都是詞不達意，那麼多親戚朋友都在等著，我們回去吧。有什麼話等訂婚宴結束了，我們再慢慢說，可以嗎？”

余檀不為所，搖搖頭:“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吧，好嗎？”

陸彥不再強求:“行吧，那你等會兒回來，我先回去應付免得別人想多。”

余檀沒有出聲。

人走，一眼不到頭的走廊只有余檀一人。

那盆桃郁金香可憐兮兮躺在地上。

余檀俯下，蹲在地上，手撿起的花。

當初余檀會喜歡上陸彥，絕對不是因為他這張臉，而是因為他超高的繪畫能力。

大一開學報道，余檀在公告欄上看到全國繪畫大賽第一的作品，因為天馬行空的藝想象，讓深深記住這位陸彥的大二學長。

那時候余檀報名參加社團，知道陸彥在工社團，想都沒想直接報名參加。

或許有崇拜的分在，以至于后來余檀對陸彥一直帶有濾鏡。

余檀一直陸彥作品的忠實小。可若是這些作品并非陸彥原創，那余檀難免懷疑人生，所喜歡的到底是誰？

冷不丁聽到一聲嗤笑，打斷余檀思緒，下意識回頭。

不遠線昏暗，謝之煜上叼著一煙，周霧氣繚繞。

他站在那里，正對這余檀的方向，視線不知是否落在的方向，只是輕勾著。在影與燈的匯，能看到清晰的下顎線條，襯他一羈傲不遜。

余檀沒料到在這里會看到謝之煜，也不知道他站在這個角落到底多久。可通過這滿地的煙頭和刺鼻的煙霧判斷，他大概率將剛才的對話一字不差全部聽走。

謝之煜還是剛才在電梯上看到的那一黑白，不過此時服袖口被他卷起到手肘，出左手大片紋。像極□□片里的某種刻意鏡頭，著濃濃盛氣。

余檀憤，沒有覺得比現在更糟糕的時候，空氣里的濃煙夾雜煩悶，燥郁涌上臉面。

面對昔日好友，余檀語氣也犯沖:“你笑什麼笑？”

謝之煜嘖一聲，語氣頗有點無辜:“你又沖我發什麼火？”

“聽別人說話是很沒有教養的事！”

“擅闖他人境地，我該不該找你算賬？”

“你覺得嘲諷我很有趣是嗎？”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嘲諷？”

謝之煜將煙掐滅，朝余檀走來，有一道橙黃燈打在他肩。

他居高臨下站在面前，臉上帶著調笑，用粵語道:“蠢仔。”

同為多年好友，雖然余檀并不懂粵語，可以前總能從謝之煜口中聽到一些不雅的臟話。他這個人奇怪，說臟話不用普通話，每次都用粵語。

以前余檀說過謝之煜說粵語的模樣很不一樣，因為吐字發音完全不同，好像變了個人。

余檀理虧，幾不可聞嘆口氣，低頭。

沒什麼力氣跟謝之煜爭辯，也懶得說什麼。心里有委屈，眼眶泛著酸意。

其實從小到大，余檀在謝之煜面前一向不擅長偽裝，他們過于悉彼此。

丟臉就丟臉吧，余檀也不想再掙扎。

這里實在安靜，沒有喧鬧的賓客，旁邊就是云天府最負盛名的空中花園。因為這空中花園屬于私人，所以不對外開放。

謝之煜低頭看著余檀，慵懶地打量著，上那淡淡的青檸氣縈繞在周。

接著，他不不慢地蹲下來，視線與平齊，忽然手在腦門上重重一彈。

“咚”的一聲。

頭蓋骨都震了震。

余檀驚呼，痛得捂著自己腦門:“謝之煜！你是不是有病啊！”

謝之煜還是那副不著調的樣子:“還不清醒一點嗎？小魚兒，你怎麼什麼垃圾都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