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幕，天空一圓月似餅，照得屋檐瓦璧也出淡淡清輝。

看著母親喝了藥睡著以後，淺兮才輕手輕腳的打開門走了出去。淬芳閣不算大，比普通別業莊園稍微多幾個房間罷了，建築也算不得多宏偉，只勝在幽靜清雅罷了。

東側有漪簾湖，周圍碧樹紅花相映趣，欄桿眺波粼粼，別有一番韻味。

淺兮站在湖邊一座涼亭中，看著這夜月，發呆。

後有輕緩的腳步聲響起。

沒回頭。

那人停在後，沉默中又有些複雜的意味從眼神裡傾瀉而出，讓想置若罔聞都不可能。

嘆息一聲就準備回頭，卻聽見他開口了。

＂兮兒，你有心事。＂

淺兮一愣，只因這久違而親暱的稱呼。

記憶之中，他好像很久很久都沒有這麼喚過自己了……

終究緩緩轉，他就在前三步之遙靜靜站著，月下他藍如水袂飄飄如仙，濃黑的劍眉漆黑的眼，直的鼻形狀完的脣，契合在一起，就匯了畫一樣的容，讓人一眼經驗，過目不忘。

不可否認，藍初的容貌十分出，糅和了貴族的溫文爾雅和江湖人的灑散漫，芝蘭玉樹風度翩翩，別有一番引人探索的韻味。

淺兮有些恍惚，許多年前初見的一幕在腦海裡浮現，又想起那日淬芳閣前雪哀涼落寞的講述，一時之間心中複雜難以言表，竟不知該說什麼爲好。

事實上自那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藍初，每次來看母親，也刻意的避開他。本來打算給母親換個地方居住，但宮中宮殿雖多，大多都是後宮婦人住的地方，雖然那些人早已沒有了囂張的氣焰，也不敢挑釁，但後宮畢竟人多，不適合母親養病。除了冷宮，也只有這淬芳閣稍稍清淨。

千機閣的人也不可能長期住在宮裡，除了雪堅持要留下來照顧藍初以外，林芳等人都已經離

開。

大哥在城西有座府邸，那是他剛滿十二歲第一次凱旋迴朝的時候暝作爲賞賜特意派人爲他修建的獻王府。只是大哥還未住進去就又遠赴邊關，從此再未回來。

那空的王府，自竣工起，就再也未曾迎回它的主人。

東丘之戰後，王府就被封了。直到爲大哥平反，王府才拆下封條。便讓林芳等人暫時住了進去。琢磨著，等藍初好一點，就讓他也搬出皇宮，住到獻王府，也方便照顧。

今日蘭華那番話讓心緒起伏不定，便想出來走走，沒想到藍初會跟過來。

無聲的輕嘆，道：＂夜晚風大，你又重傷未愈，怎麼出來了？＂

藍初溫和的微笑，眼神裡去了所有翻涌的緒，＂整日在牀上躺著，四肢都躺得僵了，再不出來走走，我只怕日後好了也無法下地行走。＂

淺兮卻沒笑，神淡淡複雜。

＂宮裡人多，規矩也多，你大概住不習慣。＂頓了頓，將自己原本的打算告訴他，＂等過段時間我讓人送你出宮，夜央和雪的醫都比太醫高，了宮裡這些繁文縟節，你大概也輕鬆不……＂

＂兮兒。＂

藍初打斷，一雙眸子毫不避諱的盯著的眼睛，道：＂你在躲我。＂

肯定句。

淺兮抿脣，正說什麼，忽然朝某個方向看了看，轉瞬又收回目，對他歉意的笑笑。

＂林芳他們應該告訴過你，我孃的病。＂說：＂我要照顧。在清醒的時候，我不能離開邊，否則會恐慌。而陛下龍抱恙，我爲公主，每日政務繁忙無暇分，所以這段時間沒來看你……抱歉。＂

客觀的事實此刻說出來，卻顯得有些冠冕堂皇。

背過去，拒絕看那雙明亮清的眼睛。

藍初的聲音悠悠的在背後想起，帶幾分歉意和無奈的憂傷。

＂我還是讓你爲難了麼？＂

淺兮心裡一，＂沒有，你別多想……

＂

＂兮兒。＂藍初卻再次打斷，＂其實你不用這麼刻意的迴避我。我……你知道了也好。＂他頓了頓，語氣沒有半點不自然，一直抑的心事被捅破，他倒是鬆了口氣，釋然道：＂你想說的我都懂，我也未曾有任何奢求，我只希你能幸福。＂

他語氣誠摯毫無勉強做作，倒是讓淺兮更無法坦然面對。

＂藍初。＂沒回頭，輕輕說道：＂雪一直在等你，你不該辜負……＂

＂兮兒。＂

藍初突然開口，聲音微微低沉，有一種無言的無奈和複雜的苦。

淺兮未說完的話再也說不出口。

＂雪是個驕傲的子，不需要施捨，也不需要憐憫。＂藍初靜靜的說：＂我若對無，娶了纔是對的侮辱。＂

淺兮呼吸一滯。

＂我不願傷害，更不會因爲想要補償而委屈，也不會接這種補償。＂

遠葳蕤草叢裡，一截隨風飄逝。

藍初默了默，聲音比剛纔更低。

＂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雪都跟我說了。＂他擡頭著淺兮的背影，眼神溫暖而淡淡疼痛，＂兮兒，我知道一旦你下定決心要做的事就沒人能夠阻攔或者勸服你。我只是想要告訴你，別委屈自己。在責任和揹負之前，你首先是你自己。這世上每個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要把自己困在那些沉重的使命裡而放逐自我，將自己關另一個華麗的牢籠之中。容臻固然對你深義重，可若你對他無意，嫁給他也不過相敬如賓，貌合神離。這些，真的是你想要的麼？＂

淺兮不說話，眼神漂浮起淡淡白霧，遮住了心事重重。

＂這世上沒有解不了的毒，只有解不開的心結。＂藍初繼續說，＂斷丹或許讓你忘棄，但你們畢竟相過，你能保證這一生你都想不起那段麼？＂

＂兮兒，這世上沒有不過的高山，沒有渡不過的河流，沒有踏不過的橋，只有……斷不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