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一個人影兒都沒有。
空,寂靜無聲。
這棟大樓彷彿在片刻之間失去了生機,變得死氣沉沉。
「這些人跑到也太快了吧,」鄭清瞅著眼前空曠的走廊,小聲嘀咕著。
他的聲音在幽靜的走廊里顯得異常清晰。
沒有人回答。
徘徊在教學樓里的幽靈在牆壁後面發出似哭似泣的嗚咽聲,偶爾穿牆而出,被牆皮刮下幾縷殘軀,於是空氣中便留下它們路過的痕跡。看上去白、朦朦朧朧,彷彿冬日結了冰花的窗戶,又像清晨臨鍾湖面蒸騰起的霧氣。
懸掛著走廊兩側的高大畫像間也不時傳來竊竊私語。那些早已腐朽、唯有一神長存的偶像,憑藉著人們心底的一念想,茍延殘。雖然仍舊保留著些許思維能力,但真正睿智的靈魂早已離去。
與幽靈一樣。
這些木框裏的畫像因為執念的影響,總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化碎老太太,嘀嘀咕咕對著空曠的走廊訴說自己往日的榮。
這些聲音讓年輕巫師們心煩意。
「憋哭辣!」張季信終於忍不住,攥著拳頭,重重擂在灰撲撲的牆壁上,發出咚咚的沉悶響聲。
幽靈們似乎被嚇了一跳,原本凄凄慘慘的嗚咽打了個嗝;相框裏的偶像們也停止竊竊私語,驚訝的看向暴躁的年輕巫師。
然後,它們被激怒了。
彷彿一座剛剛被洪水衝垮的堤壩,又像是一個被竹竿捅在地上的馬蜂窩。
這些殘存思念的反擊以更加猛烈的方式發開來。
咆哮聲、怒吼聲、鬼哭狼嚎的尖聲,伴隨著令人骨悚然的負面緒,在幽靜的走廊里迅速蔓延開來。
一時間,鄭清像是被人拉進了鬼片里。
冷颼颼的涼氣從不知名的地方冒出來,舐著他們的脖頸、耳垂與腳腕;此起彼伏的鬼哭從四面八方傳來,更是讓人心神不安。
時不時還會有幾頭幽靈耷拉著舌頭、翻著眼睛,突兀的從天花板倒吊下來,把這支由新生組的小隊嚇個半死。
張季信似乎明白自己闖了禍,帶著拳套,一語不發的沖在隊伍最前方,為眾人開路。
鄭清手裏扣著一沓符紙,脖子上掛著那顆油亮的黑驢蹄子,小心翼翼的跟在隊伍後面,為大家陣。
就連一貫神經大、表現跳的辛胖子,在這種氛圍中都乖巧的保持了安靜。
一直走出主教樓的大門,來到燦爛的下,那些思念的嚎聲才漸漸淡去。
隊伍里原本稍顯抑的氣氛終於得到緩解。
「我就說,學校太慣著它們了。」張季信回頭瞪了一眼沉沉的主教樓,怒氣沖沖的說道:「怎麼能讓一群死人的靈魂呆在我們上課的地方呢?」
「的確,對風水不好。」胖子心有戚戚的補充道。
「你們這是標準的種族歧視……幽靈不是死人的靈魂,它們屬於一種特殊的生命形式。」段肖劍在隊伍中乾的糾正道:「作為月下議會五大種族之一,幽靈們還擁有一個上議員的席位……如果《貝塔鎮郵報》的記者知道你這番表態,又該寫文章抨擊九有學院的教學理念了。」
「好像誰在乎似的。」張季信哼哼著,卻也最終閉上,沒有繼續出言不遜。
「我覺得它們也就是嚇唬嚇唬我們,」鄭清終於回過神,提醒道:「我們從二樓最深跑到教學樓外,差不多花了五分鐘的時間……如果那些幽靈真的打算做點什麼,也許我們現在還在樓梯間打轉呢。」
「你是說鬼打牆?」段肖劍非常興趣的湊了過去:「我知道積年老鬼特別喜歡這種迷人的手段,但是從來沒有遇到過……你是公費生,一定見過的,對吧。」
鄭清愣了一下,乾笑兩聲,沒有回答。
「其實剛才我就一直想問,」辛胖子著下,面沉重的看著蕭笑:「蕭大博士,你在課堂上問司馬先生……有沒有老公的那個問題做什麼?」
「還需要問?」鄭清的聲音陡然提高七八度,道:「當然是『窈窕淑,君子好逑』啊。」
他的聲音在小廣場上顯得非常響亮,甚至都能聽到微弱的迴音。
蕭笑原本抱著筆記本、板著臉在隊伍里默不作聲的行走,在這時,卻忽然停下腳步。
「有沒有覺周圍人變了?」他的眉揚得老高,神有些疑:「大中午的,人都跑到哪裏去了?」
「下課了,教學樓當然沒人了……不要轉移話題!」辛胖子扳著蕭笑的肩膀,態度強的問道:「你先說清楚,你問司馬大那個問題用意何在!」
蕭笑斜了他一眼,扶了扶眼鏡,沒有回答。
「好像人真的了許多誒。」鄭清瞇著眼,晃晃有些昏沉的腦袋。
雖然現在已經是秋天時節,但秋老虎的威風毫未差,中午的依然非常毒辣。
刺眼的線穿淡薄的雲彩,毫無遮掩的落在地面,明晃晃的一片,走在路上,讓人眼暈。
「也許因為太熱了?」辛胖子終於鬆開蕭笑的袍子,轉過頭,狐疑的打量著四周,猜測道:「大熱天,誰願意在外面獃著!」
「為什麼沒人提意見……」段肖劍吐著舌頭,耷拉著肩膀,原本就有些駝著的背顯得更加彎曲了:「星象監把氣候模擬的也太過分了吧……差不多就行了。」
「哼,這還沒到冬天呢。」張季信收起拳套,不屑的皺皺鼻子:「聽我哥說,那些管氣候的傢伙最喜歡在冬天隔三差五來場暴雪。到時候你頂著大風雪去上課,那滋味,不要太酸爽!」
幾個人一邊抱怨著學校各種見鬼的規章制度,一邊頂著烈日,溜溜達達向臨鍾湖走去。
蕭笑走在隊伍中,一直沒有說話,但臉上的表越來越嚴肅。
鄭清知道他板著臉的原因。
主教樓前這片面積不大的小廣場,竟然真的空無一人。
即便廣場邊緣那些高大茂盛的蕨類植下的長椅上,也沒有往日擁坐在上面,卿卿我我的年輕男巫師們。
這相當不正常。
其他人很快也注意到了空氣中流淌的異樣訊息。
一向膽子最大,對什麼事都毫不在乎的張季信,此時也變得有些惴惴不安。
「是不是學校發了什麼特殊通知,我們沒有注意到。」鄭清了乾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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