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蘭，我想跟你商量個事兒。”

脈脈溫過后，蘇大猶豫片刻，心一橫，“我想進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找點吃的回來。”

“你說什麼？！”

年輕婦人驟然提高的音調，把昏昏睡的幺寶嚇醒，就聽那個爹道，“月蘭，你小點聲，聽我說，家里沒吃的了。地窖里存的兩袋子紅薯昨天被砸得稀爛，昨晚娘在灶房廢墟下拉了半天，只出一小袋子還能用的黑面，家里這麼多張，那點黑面撐不上三天。還有你，你的子已經傷著了，沒東西養一養也不行，而且你沒吃的幺寶就沒吃的。……我要是不尋思門路，我們一大家子可能全熬不過這個冬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殘酷的真相被揭開在面前，劉月蘭著男人，紅了眼圈。

怎麼不明白？

家里什麼景知曉，可是男人要進山，同樣明白這個決定背后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男人為了這個家，要獨自去面對兇險！

現在是寒冬！人尚且得嗷嗷，山里的野何嘗不是？

野也在到覓食！

一旦人跟野遇上了，不定誰是誰的食！

“我們可以想想別的辦法、我、我可以回娘家跟爹娘哥嫂借糧……我子骨沒事、好著呢！你別進山，我們一定有辦法可以熬冬的……”年輕婦人語無倫次，說出的話自己都沒有底氣。

蘇大忍嘆息，再次握媳婦冰涼的手。

“月蘭，”他道，“你娘家那邊日子不比咱家好多，何況救急不救窮，長貧難顧，我們還是得靠自己。這次聽我的，行嗎？”

劉月蘭凄然，哽咽道，“你只會我這個柿子，爹娘那里你怎麼代？”

“娘讓我早上去秀兒夫家看看，到時候我直接從那邊進山，娘要是問起，你就說你不知道。你放心，我惜命呢，有你跟一雙兒在家等我，我定會回來，快則三日，慢則五日。”

男人子踏實憨厚，但是也犟，一旦決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法讓男人改變主意，劉月蘭咬，眼淚從眼眶落。

幺寶又打了個哈欠，困意來襲，這是這個年紀沒辦法控制的事。

本來以為“爹”“娘”話說完了，自己應該能安穩睡會了，誰知道下一瞬發生的事讓瞠目結舌。

“娘！蘇大說明天要進山！！”年輕婦人抬手把眼淚一抹，揚起嗓子就喊。

蘇家小院攏共就那麼大點地方，隔壁墻角老鼠吱吱，這邊都能聽得一清二楚，更何況是婦人扯起嗓子吆喝。

蘇家立刻傳出地震般靜。

蘇老婦大嗓門穿墻而來，“兔崽子！以為當了爹老娘就不收拾你？！敢進山？想找死？等著，老娘現在就死你一了百了省得還得進山給你收尸！”

蘇大，“……”

幺寶，“……”

這下子熱鬧了。

不出片刻蘇老婦就殺到，后還跟著蘇老漢、蘇二、何大香一眾幫手，提著煤油燈盞，遞掃帚的遞掃帚，送木的送木，還有一搟面杖等著上場。

蘇大二十多歲的英武壯漢，倆孩子的爹，在媳婦閨眼皮子底下被得嘰哇鬼。

他尚且慶幸還有三個小崽子在另間屋子里睡得香沉，沒跟著湊過來看熱鬧，閨也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嬰孩，讓他勉強保住了當爹當長輩的尊嚴。

“娘，別打、別打，家里馬上就要沒糧了！”蘇大從房這頭躥到那頭，邊跑邊試圖跟老娘講道理。

蘇老婦冷笑，毫不為所，子揮得虎虎生風，“沒糧了所以你去送死唄？給家里省口糧？”

“……”

蘇老漢抱著掃帚默默堵死一個角落，蘇二從媳婦手里搶過搟面杖，守住另一角據地，狠狠煽風點火，“娘，看見了吧，以前你還說老大憨厚實在，他主意大著呢！都敢打主意進山了！”

居然不上他！

蘇大角搐，“以前也沒看出來你還會挑撥離間！”

“彼此彼此，人不可貌相啊！”

“蘇老二，你等我——啊！”

蘇老婦一子結實到上躥下跳的漢子小，房間飄出慘嚎，聞者疼。

始作俑者劉月蘭心虛撇開眼，抱起驚醒的閨假裝什麼都沒看見沒聽見。

最后還是擔心嚇著小孫，蘇老婦才吁吁扔掉子，轉把孫抱過來，“這幾天你在家好好呆著，早上秀兒那邊也用不著你去了，換老二去！”

蘇大忍了忍，嘆道，“娘，家里糧一斷就真沒吃的了，離開春至還有三個月——”

他話沒說完，就瞅著蘇二把搟面杖遞到了老娘面前。

“……”蘇大閉。

幺寶看了一出熱鬧，安安靜靜的，除了反打哈欠犯困，沒有多余表。

不過聽了好幾次大人說家里快沒吃的了，幺寶想起個事來。

吃的，好像有。

上輩子被賣給實驗室后，就再沒去看過那個神奇的地方。

不知道那顆梨樹還在不在，如果在，如果還長著果子，那就有吃的。

這麼想著，幺寶抬眼看了眼抱著的老婦人。

阿臉沉沉的，看起來很兇。

如果突然變出果子來，阿他們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會跟以前的爸爸媽媽一樣嗎？

如果一樣，那他們肯定會把當妖怪。

幺寶眼睛一亮，這樣就可以去死了！

激之下，幺寶想也不想就攥了下拳頭。

咚，咚咚——

沒人說話時顯得過于安靜的房間傳出幾聲異響。

蘇老婦下意識護著懷里娃兒，擰眉抬頭看向屋頂，擔憂道，“房頂又破了？下冰雹了？”

其余幾個站得稍遠的人，表不約而同，張大了瞪圓了眼。

“娘，沒下冰雹，下梨了……”蘇二磕，下掉老長。

他親眼看著下梨了，就從屋頂位置掉下來的。

房里煤油燈昏暗，但是蘇二肯定自己絕對沒看錯。

真的是梨子，黃澄澄的，一個有他拳頭那麼大，在他腳尖前方滾。

像是印證他的猜想，接又是咚咚咚幾聲，上方再次落下幾個大梨子。

滿屋子人，“……”

見鬼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