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因為憑空出現的魚再次掀起地震。

始作俑者甜寶則借著睡覺遁離喧鬧，跑空間躲清靜去了。

這次專門沿著那條涓涓小溪走了一道。

溪流蜿蜒，順著地勢而下，遠看如同一條天然緞帶，在每個轉折的地方，都有一汪小水潭，水質清澈，底部遍布干凈河沙、鵝卵石。

粼粼波下，斑駁水影中，長相各異的魚群愜意穿梭。

大的有大人手臂大小，小的細如兒指頭。

甜寶不知道這些是什麼魚，只知道應該是能吃的。

剛才拿出去那條，爹回過神后立刻拿水盆裝了，說明兒還能繼續喝魚湯。

甜寶小小影站在溪邊，歪著腦袋淡淡看水里歡快魚群。

有好多魚。

這麼多全給娘吃，能把娘的子骨補回來了麼？

冬季代表凋零，意味休養生息。

這個時節，蕭索沉寂。

大槐村籠罩在冰雪中，尤為冷清。

但是今年村尾的蘇家了例外。

作為村里最窮的人家，最近家里歡騰得跟天天過大年似的，隔著老遠都能聽到蘇家小院里傳出的笑聲。

也有好事的村民尋著借口上門想打探一二，卻什麼都探不出來。

僅僅得來的小道消息，是蘇家給村里石郎中及隔壁村陳家送過兩條魚。

蘇家乍看還是那個蘇家，破落的小院子，簡陋的家什，蘇家人也依舊跟往年那般，人人一布。

要找區別，大概就是蘇家人的氣神煥然不同。

蘇家從老到，人人臉上常掛笑容，眼眸清亮，看起來賊神。

有種由而外發的生氣。

像落在腐土里的種子，蓄勢待發，只待春至，就要沖破腐土長出綠芽。

這種蓬生氣，看在長期生活在灰暗中被現實垮了脊骨的人眼里，艷羨又嫉妒。

蘇家深諳低調之道，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不顯山不水，不往外泄一口風。

就連蘇家三個小崽子口風也嚴得，旁人從他們里套不出半點有用的東西。

阿說了，誰要是說話，以后就再沒有魚吃啦。

為了一口魚，小崽子們把閉得比蚌殼還。

時間轉眼劃過，十二月隆冬至，天上又開始降下連綿大雪。

甜寶滿月了。

一個月時間，因為口糧充足，小娃兒蹭蹭蹭地長。

珠圓玉潤，白白，長開的小臉五致眉目如畫，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傳神。

蘇家小院又熱鬧得跟過大年似的。

一大早起來，蘇老婦就燒了熱水，在火盆子旁放木盆兌水，把小孫洗得干干凈凈，換上特地給制的小襖子。

襖子罩布是以前三個哥哥穿下的里布料裁剪的，洗得發白的藏藍布，干凈。

中間夾層棉花是新的，蘇大特地去鎮上買的新棉，在罩布夾層塞進厚厚一層，足夠保暖。

白凈凈香噴噴的娃子新鮮出爐，被阿抱在懷里供眾人圍觀。

“阿，妹妹好白呀！怎麼會這麼白，像凍過的豬一樣白！”

“是又白又胖！妹妹剛才洗澡的時候，手上上全是褶子！我數過了，妹妹上的褶子有三個！”

“還有腳丫子，我剛才妹妹腳丫子，腳腳居然能抓我的手！腳指頭跟手指一樣的，真厲害！”

仨崽兒圍在阿邊，又跳又踴躍發言，看妹妹跟看猴子一樣稀奇。

大人們在旁聽著言無忌，一個個笑彎了腰。

甜寶面無表。

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洗澡被人圍觀。

家里所有人都看到碌碌的樣子了。

尷尬恥得腳趾抓人。

甜寶沉著小臉，目落在自己小腳腳，被裹在小虎鞋里的腳丫子又蜷了兩下。

……腳指頭好像真的能抓人。

……還好玩。

蘇老婦抱著小孫心滿意足，不舍得撒手，“今天甜寶滿月，原本該辦滿月酒請親戚鄰里過來吃一頓，好好熱鬧一番的。但是咱家這況不宜打眼，我尋著就咱自家慶祝一下，以免多生枝節，你們覺著呢？”

蘇大跟劉月蘭沒意見，“都聽娘的。”

蘇二跟何大香就更沒意見了，他們家在村人眼里一直是最窮的，過去一個月好吃好喝已經惹了不眼睛窺探，再要大張旗鼓辦滿月酒，更惹人懷疑。

還是低調點好。

蘇老漢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死活不肯再躺，如今拄著拐坐在旁，一并天倫之樂。

他也贊同老伴想法，“俗語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窮的時候沒什麼，但是原本最窮的一直墊底的人家突然沒大家想象的那麼難過，甚至比他們還要好過一些，各種追究底就會跟著來了，人心最是難測……就這麼辦吧。”

定了主意，一家子開始為小甜寶滿月忙活。

劉月蘭跟何大香面和面做饅頭，蘇大蘇二自發去新搭好的灶房理食材。

灶房破水缸里裝著七八條大草魚。

是他們家甜寶每天扔出來爹爹臉的，小丫頭玩得不亦樂乎，導致家里每天大魚大，魚多得吃不完。

最后攢著攢著就攢了半水缸。

家里老老小小，也跟著全都長了一圈膘。

蘇家小院里其樂融融時，閉的院門被人敲響。

砰砰砰——

力道大而暴。

蘇大蘇二對視一眼，兩人下意識先把理了一半的魚給藏起來，破水缸也用木簾蓋好，這才出去開門。

門開，門外兩個中年男人，著衙役服，腰懸佩刀，一煞氣。

衙役后方不遠圍滿看熱鬧的村民，對著蘇家小院指指點點。

蘇大看到那衙役服的時候，心頭就咯噔了下，陪著笑臉小心詢問，“兩位差爺，不知是有何事？”

當間一衙差看了他一眼，目寒峻冷沉，“可是大槐村蘇家？前通政司參議蘇良是你家五服里表親？”

此時蘇老婦抱著甜寶，并蘇老漢也聽著靜出了堂屋，看到門外形，再敏銳捕捉到衙差口中那個“前”字，夫婦倆心頭齊齊打了個突。

蘇老婦抱孫，已是心頭發涼，不好的預蔓四肢百骸。

蘇大頓了好一會，方艱難稱是。

蘇良就是他家那個在京為的表親，雖然兩家本沒有往來，但是親戚關系確是在五服之。

得了回應，衙差從懷里掏出一份加蓋大印的公文，就地宣讀，“前通政司參議蘇良為期間私結黨羽，言逆行，藐視朝綱，是為妄，數罪并施，判抄家，全家流放千里，終生不得復仕，連坐九族！籍貫禹州大槐村蘇祥一家獲連坐之罪，一并流放！”

“公文已經宣讀完畢，現命蘇祥一家往鎮衙辦理流籍，即日前往雍州邊地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