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低眉順眼道，“中箭后墜落懸崖，他便是有九條命也難逃出生天，我們的人現在仍在崖底搜尋，他中了毒，跑不了多遠。”

舒王子支在膝蓋上，目鷙的看向江，“這麼久了，還沒搜到尸？”

江皺著眉，不說話了。

距離接到趙長渡中箭的消息已經過去了十日，到現在還沒找到尸，怕是又讓趙長渡逃過了一劫。

好在他及時讓人在箭上抹了毒藥，就算他墜崖能活命，未必能快速解毒。

這毒藥名為骨香，是傳說中最烈的藥。

當年他坐上首輔之位，從宮中太醫署的藥庫中尋到一本古老醫籍，那書也不知為何人所著，里面羅列了各式各樣市面上沒見過的毒藥。

做了首輔之后，他整理了無數醫書，將那本書拿回了江府為自己所用。

如今那書雖還在太醫署，以他現在的份還拿不到，但沒有關系，他還能記起幾種毒藥，尤其有兩味讓他印象最為深刻，一是相思瘦，二便是這骨香。

但凡中此毒者，若不在三日解毒，那毒便會一點一點沁骨髓，最后毒至肺腑，無藥可救，而他的骨骼便會散發出詭異的怪香，在最后咽氣的那一刻，整個就會化作一陣齏，煙消云散，連完整的尸首都不會留下。

他跑了又如何，到最后，還不是一個死。

念及此，他又抬起頭來，微微笑道，“殿下放心，他中了毒，活不了多久。”

舒王不信的看他幾眼，江倒是穩如泰山。

自從他遂自薦做了自己的幕僚，有那麼幾件事做得還算令他稱心如意。

他也不是完全不相信江，只是這個人周著奇怪的穩重。

明明是個無名小卒，寒門子弟，因名聲太差而被朝廷棄之不用，但他眉眼神之間，竟出些坦然自若的上位者風范。

舒王心底多了一抹煩躁，“你說一月為期，如今已幾近兩個半月，為何顧櫻還未曾主來尋本王？”

江低著下頜，“殿下莫急，那藥許是還沒發作，更何況，即便相思瘦的藥效發作，也需得睜眼便看見殿下才能真正上殿下。”

李漾不悅至極，“江，你不會在欺騙本王吧？”

江微微一笑，“下不敢欺騙殿下。”

李漾冷哼一聲，“諒你也不敢，只是，本王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顧櫻，這次趙長渡死后，你最好趕讓上本王，否則，待本王從越回汴京后，定把你碎尸萬段。”

江面不變，只是一雙眼，沉靜如深不可測的淵海，沉斂的散發著淡淡的王者之氣。

他目沉靜，那是一種掌控一切之后才能擁有的沉著冷靜。

李漾有時候覺得，他才像上位者，而自己不過是一個卑劣的小丑。

想到這兒，他抬腳對準了江的口，狠狠踹了他一腳。

“滾出去。”

江捂著口，眸子輕瞇，然后彎腰從馬車里退了出去。

寒鱗守在外面，見主子出來，眉頭一皺，“公子怎麼樣？”

江抬了抬手，眼底帶著忍的戾氣，他目森冷的看了一眼舒王的車駕，“無大礙，我讓你尋的人，現下如何？”

寒鱗道，“已找到。”

江微勾起角，“過幾日，帶來給我看看。”

寒鱗道，“是。”

主仆兩人剛要走，正好與迎面走來的周炎對上。

“周大人。”

周炎出周氏，雖不是什麼頂尖大家族，倒也是百年大家族沉淀下來的士族子弟。

他長八尺，儀表堂堂，一襲湖藍長襖，墨玉帶，一張冷郁的俊臉，眉眼間清越朗朗，端的是林下君子之風。

他對江漠然點了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然后徑直進了舒王的馬車。

江眉心蹙了起來。

寒鱗不解的問，“公子，此人怎麼了？可有不妥？”

江沉默了一會兒，上輩子周炎倒沒什麼突出的，不過是個沒有站隊的武，忠心東黎皇室。

后來做到了兵部尚書的位置，當然這其中也有他的助力。

周炎是個人才，卻也不太好糊弄。

他是寧大人的門生，對寧家多有敬重，寧家是端王一脈，他雖說不站隊，可心里總是偏向端王的。

前世，若非趙長渡，他恐怕也不會與自己合作。

今生對立，互為仇敵。

想到這兒，江到底有些煩躁。

“趙長渡的命，不能再留了。”

寒鱗面無表道，“屬下親自去殺他。”

寒星沫子在北風中飛舞，江立在風里，想起顧櫻刺殺自己時的冷漠，沉下眸，角淡勾，“也好。不過，你若找到了他，莫直接要了他的命，挑斷他的手腳筋，將他帶到我面前來，我有話要與他說。”

兩輩子不見的老人。

不見一面，豈不是憾？

到時候見了面，他得好好與他說說阿櫻上輩子嫁給自己的那些事兒才是。

江又興起來，眸中帶著志得意滿的笑回了自己的馬車。

……

三月底。

一輛烏蓬馬車搖搖晃晃進了越地界。

大雪已停，天邊青云團聚。

進越的道全部被毀，半馬坡的峽谷石堆積，石中夾著十凌的尸。

顧櫻與懷安翻看了尸的裝飾。

懷安目沉重，眼眶一紅，哽咽道，“夫人，是麒麟軍！”

倒在石之中的每個人上都有麒麟軍的火焰印記，腰間掛著麒麟軍的專屬令牌。

懷安拳頭得青筋暴起，正豎劍跪在那些尸前。

顧櫻一把將他拉住。

“懷安。”

懷安抬起猩紅的眼眶，“夫人！”

顧櫻沉聲道，“世子待麒麟軍如何？”

懷安悲痛絕道，“世子待麒麟軍如親兄弟！”

顧櫻展一笑，白小臉上笑意燦爛，讓那雙哀愁了十幾日的眉眼多了些明，“那這些人極有可能不是麒麟軍的弟兄。”

懷安一愣，“啊？”

顧櫻道，“此沒有世子的尸，就說明世子還活著，若世子活著，他會眼睜睜看著麒麟軍的兄弟們曝尸荒野無人收尸麼？”

懷安登時尷尬的撓了撓頭，“夫人說得有道理……可這些……”

顧櫻狡黠道，“也許，這是世子的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