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苒這輩子最痛恨家暴的男人。

之前有兩次，來鎮子上跟小婦人謝玉眉買護膏時，無意中看到手臂上有青青紫紫的痕跡。

但那時，跟謝玉眉不，不好直接問。

倒是找旁人打聽了一下，得知謝玉眉的丈夫會打。

不止如此，這男人還特別好賭。

欠了一屁債沒還完，就又酗上酒了。

隔三差五來街上跟謝玉眉要錢。

但凡謝玉眉拿不出來，亦或者拿得了，晚上回家必定免不了一頓毒打。

宋青苒不常出門，跟謝玉眉接的機會不算多。

今日還是第一次見到謝玉眉的男人。

長得人高馬大的，卻是滿臉兇相。

昨晚通宵賭了一宿，雙眼滿是紅，再加上剛喝了酒的緣故，整個人搖搖晃晃，虛得跟個孫子似的。

男人先前聽到宋青苒讚同他的話，本來還添了幾分氣勢。

但後一句，卻把他給繞懵了。

“你說什麽？”

宋青苒挑眉道：“一個親三年的人，若是連賺錢這麽點小事兒都需要男人隔三差五來街上監督，很難不讓人懷疑的獨立能力，這跟巨嬰有什麽區別？”

男人深表讚同，“妹子你說的太對了，這賤婦就是該打！”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宋青苒滿麵疑，“這樣的人，大哥留著不休，我是特別不能理解的。”

“又不是你們家娶來供著的祖宗，那是什麽讓您風裏雨裏不辭辛勞也要跑到街上來為碎了心，是嗎？是責任嗎？”

是狗屁！

男人咬了咬牙，卻突然發現自己答不上話。

謝玉眉臉都嚇白了。

小跑過來把宋青苒拉往一旁。

“宋姑娘，你快別說了。”

自家男人脾氣不好，自己挨打不要，一會兒連累了老主顧，真不知該如何辦了。

謝玉眉怕得渾發抖，聲音都染上了哭腔。

宋青苒回頭著謝玉眉紅腫的臉頰，腦子裏就浮現了上輩子媽挨打時的模樣。

攥了攥拳頭，聲音雖小，卻是字字有力。

“玉眉姐人長得漂亮，還那麽有本事，真的甘心一輩子被這樣的人渣踩在腳下待致死麽？”

謝玉眉垂下眼簾，不甘心又能如何，都說嫁隨嫁狗隨狗，當初被後娘賣給這個男人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宋青苒再次開口，“現在有個機會擺在你麵前，你自己選，是離開他，還是繼續留下。”

“你若想離開他，我幫你，你明明能賺錢養活自己，要這麽個人渣做什麽？”

“你若打算繼續留下，那就當我沒說，以後再有今日的事發生，我也會跟其他人一樣冷眼旁觀，不會再多管閑事。”

謝玉眉心狠狠一震。

嫁給馮大虎三年，吃的苦比那些年在後娘手底下的磋磨加起來還多。

可似乎從未想過離開他。

或者說，不敢想。

周圍鄰裏總說，大虎以前是個老實的人，就是後來家道中落了打擊。

男人嘛，心裏苦悶總得找地方發泄，偶爾賭一賭沒事，這個當媳婦兒的，就該多包容。

所以起早貪黑，兢兢業業維持著這份小本生意，就是盼著有朝一日，男人能收了好賭的心思，跟好好過日子。

後來男人打，鄰裏們又說，不可能，大虎是個老實人。

挨打，那肯定是的原因。

百口莫辯，隻能選擇閉。

宋青苒剛剛的話，讓謝玉眉震驚地發現，以前仿佛整個腦子都不是自己的，不敢想，不敢做，不敢忤逆。

每天跟個沒有靈魂的人偶似的，擺攤，賺錢，收攤回家，挨打，挨罵。

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的日子。

也不喜歡。

可是竟然從未想過要離開？

為什麽？

……

那頭馮大虎已經很不耐煩了，厲喝一聲，“賤婦，你給老子過來！”

謝玉眉一聽這聲音，條件反地就抱住腦袋開始發抖。

宋青苒“嘖”了一聲，“又慫又膽小，大哥你眼真不怎麽樣。”

馮大虎沉著臉，“關你……”

‘屁事’二字還沒出口，就聽宋青苒輕笑一聲，“謝玉眉過門三年膝下無子，犯了七出之罪，還天惹你生氣，你竟然不肯休了？”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有男人四肢健全，還等著人賺錢養自己吧？大哥你是這樣的人嗎？我瞅著也不像啊！”

從剛才宋青苒過來開始，就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圍觀。

馮大虎又是個要臉麵的，聽到這話，當即噎住，臉上不停地搐。

躲在暗保護宋青苒的白岐忍不住了角。

開始了，又開始了。

但凡王爺不在，宋姑娘就跟換了個芯子似的，小叭叭說得人腦瓜子嗡嗡的，本來不及思考。

吃瓜群眾們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一個個開始起哄，“說得好，是男人就休了！”

“哈哈哈，蛋都不下還準備留著過年嗎？”

“什麽話，他肯定是怕休了這個找不到下一個。”

“哈哈哈哈哈……”

馮大虎本來就酒意上頭，再聽到旁人刺耳的嘲笑聲，他一陣氣上湧，“拿筆來！”

宋青苒遞了個眼給紅袖。

紅袖馬上去旁邊代寫信的攤子上借了紙筆蘸了墨。

男人接過，提筆在箋紙上寫下兩個大字：休書。

不多時，他扔了筆，按了手印，直接將休書扔在謝玉眉臉上。

裏罵了聲“賤婦”，然後一把推開人群，一搖一晃又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從挨打到拿到休書，前後不過一炷香的時辰。

謝玉眉著手裏有著馮大虎簽字跟手印的休書，人傻了。

蕭靈兒推了一把，“還傻愣著做什麽，趕去收拾東西走人呀！”

謝玉眉顯然還沒緩過勁兒來，“我、我被休了？我真的被休了？”

宋青苒皺眉，“你可別告訴我，你現在才開始在乎名聲。他那樣的人，跟你和離是不可能的，我隻能刺激他，讓他一怒之下休了你。”

“不不不。”謝玉眉瘋狂搖頭，“比起不見天日的生活，名聲對我而言，已經不重要了。”

“我隻是腦子裏還有些，暫時想不到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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