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長恭說了一條街，車夫不知道。

溫止道：“他是之前跟著我從臨州進京的，對京城不悉。”

“那可不行，有空得多走走。來，我來趕車。”

安哥兒不想和溫止獨，拉著他的袖子小聲地道：“爹，我想和你在一起。”

溫止的心被刺了一下。

從前安哥兒待他很親的。

賀長恭道：“行，那就出來一，幾步路，很快就到了。”

於是，他帶著安哥兒出去和車夫在一趕車，毫不覺得沒麵子。

父子倆不時對話，隨意卻又讓人覺得氣氛輕鬆。喵喵尒説

“爹，那是什麽？”

“黑燈瞎火的，你眼神倒是好用，是石獅子。”賀長恭道。

“不是的，爹，”安哥兒認真地道，“這獅子上，還有甲片，像烏似的。”

“哪有那樣的獅子？”

“就是那樣的。”

“那等回頭天亮了，咱們爺倆再來好好看看。”

溫止聽著兩人對話，開口道：“或許是龍。”

“龍是啥玩意？”賀長恭問。

他隻聽說過土鱉，比如他自己。

“頭尾似龍，子似，造型和石獅子差不多。全應該是金的，又金鼇，有鎮宅作用。”

“安哥兒，聽見了沒？還得多讀書，讀書啥都知道。你爹就是吃了沒讀書的虧。”賀長恭道。

“爹，你都認識好多字了。你還想讀書，我教你。”

“那行。”

沈雲清說，孩子會讀書是一種境界，會教人讀書，那是又上了一層的境界。

溫止忽然想，周氏生個兒子吧。

母親那裏有代了，然後日後兒子長大，他也可以教他讀書。

那個孩子，大概也會像安哥兒維護賀長恭一樣維護自己。

賀長恭和安哥兒道：“你要是喜歡這龍，回頭咱家門口也放兩隻。”

鎮宅嘛！

安哥兒剛想答應，就聽溫止道：“那不行。龍是宮裏用的，民間不能隨意使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剛才咱們路過的，應該是萬家。”

賀長恭：“娘的！”

又是萬家。

早知道往那龍上吐兩口唾沫。

馬車很快停下，賀長恭抱著安哥兒跳下馬車，“到了。”

溫止從馬車上下來，發現眼前是一極小的店麵，連牌匾都沒有，就門口掛了個幡子，耷拉著約隻能看到一個“羊”字。

“走走走。”賀長恭推開門，大嗓門地喊了一聲，“老孫頭！”

“來了來了。”

溫止進門，發現這是個極小的飯館，統共就六張桌子，桌麵泛著仿佛不幹淨的經年累月留下的油膩，配著簡單的條凳，很是陋。

燭火昏黃，空氣中卻彌漫著一羊的鮮香。

被賀長恭喚作老孫頭的男人，五十歲上下，走路一瘸一拐。

他後櫃臺裏，站了個婦人，三十多歲模樣，圓潤滿，正在低頭算賬，銅板撞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格外響亮。

“老孫頭，切三斤羊，來三份泡饃。”賀長恭對這裏顯然很悉，大喇喇地坐下道。

“好，這就來。”老孫頭笑著答應，給他們倒上八寶茶，又一瘸一拐地回去。

溫止環顧四周道：“你經常來？”

他們是唯一的一桌客人。

賀長恭道：“嗯。從前我從軍的時候，老孫頭是火頭軍。”

“你們一起？”溫止驚訝。

兩個人的年齡差有點大……

“嗯，一起。”賀長恭道，“他今年才三十五。隻是生了一場大病，顯得有點老，我就喊他老孫頭。”

老孫頭顯然早有準備，很快把賀長恭點的東西送上來。

別看他一瘸一拐，端著一盤東西，什麽都沒撒，幹起活來還是很利落的。

老孫頭上菜的時候和賀長恭說，過兩日也要去喝阿妧的滿月酒，說是婆娘連東西都準備好了，這次不讓他再退回來。

“……好歹夫人救了我這條命，鋪子也是你幫我張羅起來的……”

“行了行了，知道了，快別囉嗦了，幫嫂子收拾東西去。”

婦人送酒過來，笑道：“看看長恭多知道心疼人。”

夫妻倆送完東西，倒是沒有多停留，很快一起到了廚房收拾忙活。

“他生了重病，大夫都說沒救了，我帶來看看，把人給救回來了。”

賀長恭說得似乎有些沒頭沒腦，但是溫止卻聽明白了。

沈雲清把人給救回來，賀長恭幫人把鋪子撐了起來，有了活命的營生。

賀長恭把饃掰得碎碎的，先給安哥兒，然後對溫止道：“你學著我這樣子吃，香得很！”

溫止當真學著他那樣，一點點掰饃。

賀長恭的好胃口，看得他歎為觀止。

賀長恭提起酒壺問溫止：“能喝一點兒嗎？西，好喝。”

“可以淺酌兩杯。”

“來！”

賀長恭給兩人斟酒，見安哥兒眼睛骨碌骨碌盯著酒杯，了他腦袋道：“不行啊，你別讓我犯錯。你娘知道我給你喝酒，我吃不了兜著走。”

“那我不說呢？”安哥兒小聲地道，“我不告訴娘。”

“你忍得住？”

“當然了，要說忍不住，肯定也是爹忍不住告訴娘。”

“誰告訴誰是小狗。”

“那我嚐一口。”安哥兒用筷子尖兒從賀長恭酒杯裏蘸了蘸，放到裏，隨後被辣的直吐舌頭。

賀長恭哈哈大笑，往他裏塞了一口白饃。

溫止安靜地吃著羊泡饃，姿態很優雅。

賀長恭看著他吃東西，忍不住讚道：“讀書人，吃飯都好看。”

溫止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過獎了。”

“真的，有些人是裝出來的，你是真的……說不上來的好看。”

有些人裝，有些人是真的骨子裏就溫文爾雅。

沈雲清能看上溫止，眼真是不錯。

溫止被他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謙虛了幾句。

賀長恭對安哥兒道：“你將來像溫叔父這般就好了。”

溫止：“……”

為什麽有一種被賀長恭占便宜的覺？

安哥兒悶悶地“嗯”了一聲，低頭吃羊。

這家羊爛鮮，他吃得停不下來。

賀長恭這才說起請溫止的用意。

“你看你能不能空給安哥兒指點指點？也不用經常，一個月指點個三兩次就行。”

安哥兒震驚。

他不願意啊！

溫止也有些意外。

安哥兒不是在國子監跟著孟大人嗎？

他的學問，離孟大人還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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