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過年的歡慶已經消失。放縱之後的疲憊也已經恢複，一切都走上正軌了。

但閣每議事的所在卻安靜異常，京師之中凡是有一定份的人，都知道閣首輔張居正雖然勤於政務，但對於酒宴也是好，正月向來是他老人家盡興的時分，可去年張大人的父親病故，子要盡孝，嚴格一些，連酒葷腥都不能，莫是縱聲了。

所以自從正月十六上朝之後，張居正就一直是沉著麵孔，心並不是太好。

去年清查出來大批被藏的田畝土地，朝廷的稅基大漲，戶部各司的吏，一直到上麵的侍郎、尚書，從去年臘月開始到現在，臉上的笑容始終沒有斷過。

將近三十年的苦日子總算熬過去了，去年國庫就開始有盈餘，今年甚至可以盼國庫充盈了。

四周都是些規模的叛，各省自己調集兵馬就能評定。又沒有災荒，花錢的地方不多，這裏外一算明年也能寬鬆不。

也難怪戶部的員們高興，從前每年為了地方、軍隊已經宮中各要用的銀子錢財，從尚書到下麵的主事都是絞盡腦，從現在開始就不用了，怎麽能不輕鬆高興。

財政寬裕，各方麵都跟著好過，大家的心都是不錯，可誰也不能把這種喜悅的心反應在臉上，因為張閣老心不好。

閣大學士、兵部尚書張四維深得首輔張居正信重，他本人也是恭謹勤力，張居正待的事，在他這裏從來不會過夜，一定徹底做好，人有很有能力，從來辦的妥帖，這地位權勢愈發的水漲船高。

如今張四維在閣的排序名義上在首輔張居正、次輔呂調、還有大學士馬自強之下，可實際上的權力已經排在了第二位。

這不過是兩個多月的變化，下人無不慨歎能者多得，要知道這第二位的位置原來閣首輔張居正屬意吏部尚書張瀚，沒想到那張瀚自己看不清形勢。

大清早，閣大學士和六部尚書以及相應重臣次第進文淵閣，進來之後點頭問好，然後正端坐，等待張居正的到來。

一向是和悅，對每個人都笑臉打招呼的張四維。這次進屋的時候卻有些神慎重，也不知道有什麽心事。

看到張四維這般模樣，一些心思重的大臣都是心中惴惴，心想莫非有什麽大事，這張四維可是張閣老的親信之人啊！

不多時，首輔張居正也來到了屋中，屋中諸人一同起拜見問候，張居正臉平靜的點點頭，坐在那裏打開幾個折子看起來。

閣老大人心不好，大家要是了笑臉未免是對首輔大人不敬，所以陪著不話吧。

按照這些的規矩，閣老大人來了，文淵閣中差不多有一炷香的功夫靜默，幾個年紀大的老臣都要強打神，要不然這一段時間恐怕會睡覺了，等皇帝過來那可就是君前失儀，大的罪過、

“閣老，下昨夜在兵部知道了一個消息，是遼鎮總兵李梁率大兵疾行出塞，攻打泰寧部的速亥，此次有十的把握。算計時間三五日間就有大捷的消息傳過來了。”

“……他李梁還真是名將啊……”

“……速亥這賊酋禍邊十餘年，也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斬了此人首級……”

聽到張四維的這句話，諸位大臣一陣嗡嗡嗡的議論，吏部尚書李滋和禮部尚書申時行對視一眼，這分明是好消息，為何這張四維卻是那副喪氣模樣，這其中有古怪，兩個人都在那裏沉默著沒有出聲。

張居正輕咳一聲，屋中頓時安靜下來，張居正沉著道：

“李梁善攻，部下多驍將勁卒，取勝也是理之中，但泰寧部的速亥，他三年三勝，那速亥卻仍然為禍關外，此次若有大勝，褒獎歸褒獎，此中關節也要對他言明。”

眾人高興的時候，張居正卻出這番話，盡管也是這個道理，可卻在這個氣氛上潑了一盆涼水。

張四維立刻起，臉上毫無失的神，躬領命道：

“閣老見的明，下這邊眼界卻是窄了，等那邊的軍報過來，一定擬票辦理。“

他這般的低姿態，張居正也滿意的點點頭，眾人對視一眼卻都沒有話，心想心思剔的張四維難道是為了招不自在這個話嗎？張四維坐下。卻又掏出個折子來，朗聲道：

“我這邊還有個折子，是津兵備道潘達送來的，他也拿不定主意，所以請我這邊看看，是否遞到通政司那邊去？”

到這裏，張居正的眉頭又是皺了起來，冷聲道：

“都已經做到兵備道了，都察院和兵部就沒有教給他規矩嗎，上疏也弄出這麽多的古怪來。”

“閣老恕罪，薊鎮一地的軍餉糧草都是由潘達主持籌集發放，不過，錦衛千戶王通去就職之後卻和他起了衝突。“

張四維的很慢，閣首輔張居正卻臉沉了下來，諸位大臣們對張閣老的喜惡還是能大概判斷的，這王通的名字顯然不會讓張閣老高興，但張居正所的卻明他判斷的清楚：

“那潘達沒事得罪王通做什麽？”

“好閣老知道，潘達按例給那王通派發的軍餉打了個八折的折扣，然後米六鈔四，這也是主軍客軍的規矩，不過那王通卻大怒，是不能打折扣，而且堅決要全米不要寶鈔。潘達也是為難，這規矩全下都這般做，王千戶那邊給了不打折扣的全米餉銀，若是薊鎮其他營頭鬧起來要如何？”

他話完，屋中諸位大臣卻都坐不住了，戶部尚書鄧嶽敏很是激的站起，先對張居正那邊抱拳一揖，聲音略有些發的道：

“軍餉發放，必然有損耗車馬，若不折掉，這豈不是在大明上流割。再，這米鈔的折扣，也是據各地的況確定，豈能改就改，閣老，如今國庫才剛剛緩過氣來，若是在這個事上掀起風浪，大明九邊重鎮，地各省，那麽多兵馬，這一發下去，恐怕又要出事了。”

“武夫鄙，著他們肚子，才能防著他們不生出事來，薊鎮的戚總兵當年在浙江的時候，下麵的兵丁還不是著肚子，糧餉都拖欠了半年，一樣大敗倭寇，立下大功，這就是，當兵的吃飽著和勝負沒什麽關係，咱們隻要選對了領兵的將也就能打勝仗了。”

“遼東的李梁，據近二十萬兵馬的軍餉都被他克扣下來養了家兵家將，這麽多年的長勝，就是靠這些家兵家將打出來的，這還是給了折扣，要是發了全餉，他能折騰到什麽樣子，萬一有個別的心思？”

朝臣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起來，沒有一個人認為發全餉是好事，禮部尚書申時行也不出聲，就是在那裏不斷的點頭，看著像是讚同的意思，他心裏有數的很，這發餉的糧餉折扣，米鈔的比例，戶部和兵部以及下麵相關的員們不知道從中分潤多。而且這相關可是方方麵麵都牽扯到了，地方府州縣城、省裏、朝廷，不誇張的，了這一塊，下間有六的文都要損，誰敢去。

如果那個文讚同，那必然被眾人攻訐，種種有的沒的罪名砸在頭上，徹底的萬劫不複。所以在這個文淵閣中一出這個事，每個人都必須表明自己的態度，要不然這位置都坐不穩了。

閣次輔呂調很發表什麽意見，他家中是江西的大族，銀錢土地都是不缺，所以也從不在錢財上有什麽汙點，而且呂調年紀大了，即便不表態也沒人會針對他。

不過這位老臣沉了下，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份資曆畢竟擺在那邊，呂調的這個作，張居正都是抬起頭，其他人也是安靜了下來。

“閣老，諸位同僚，咱們大明祖爺的時候，發給軍中的糧米錢財開始米鈔混用，又有折扣，一直到了今日，為得是什麽，還不是為了羈縻住這武夫，武人舞刀弄槍，不讀聖賢書，不知道聖賢道理，稍有放縱便要做下無法無之舉。”

眾人紛紛點頭，呂調白須飄飄，滿臉大義凜然的神，朗聲又是繼續道：

“太祖爺、祖爺定下的規矩，便是咱們文臣為先，協助子統領這下，文貴武賤這也是祖宗規矩，可如今各武將飛揚跋扈那裏有把這規矩放在眼中，若無這軍餉控製，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子來，自立國以來，從無兵，這便是這規矩的好，這等千年萬年的規矩豈能為一個陛下親信的佞臣更改，諸公，不要白讀聖賢書啊！”

話到這裏，張居正和屋中的所有大臣們都是肅然站起，躬抱拳，在屋外伺候的書辦文吏，各個熱淚盈眶，激的不能自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