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歲晚有些好奇，忍不住往前走了幾步。

正在爭論的兩人明顯都是參賽的畫家，并不年輕，知道自己所在的場合，連爭論都是溫和有禮的。

“可能是我年紀大了，我始終覺得，過于郁消極的畫作或許第一眼是震撼的，但細細去品，又覺得那點兒震撼是空落落的，遠沒有這種溫馨細膩的來得細水長流，值得反復琢磨。”

另一名畫家不贊同，“只能說，過于沉黯的畫作眾更小，誰沒有陷低谷的時候呢？你覺得這幅畫強調乖戾腥，但不能否認這是一幅能夠激起人的視覺觀的畫作。”

“如果你還是反對這種，不妨看一看這幅畫作，同樣調郁森冷，第一眼只覺得詭譎，再細細琢磨，卻能發現畫者在掙扎向死的人上落了。”

“他在踩著荊棘向死，卻有在往后拉著他，就像這幅畫的名字一樣，而生！”

兩個畫家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雖然誰也說服不了誰，各自投出了自己的紅心簽。

但爭論完一場，也就算認識了，指著兩幅油畫嘆道，“這兩幅油畫想必有爭奪獎項啊，落筆大膽又細膩，小細節也刻畫得利落，筆之間的靈氣簡直滿溢而出。就是落筆習慣相似，有可能師出同門。”

指著《澄日》：“這幅的畫者必然是有許多生活閱歷，歷經千帆，才恍然回，發現家中溫暖。”

指著《而生》：“我覺得這幅的畫者肯定更加年輕，遭過沉痛挫折，深陷絕泥濘，卻堅韌向！”

被言之鑿鑿的肯定這兩幅畫作一定師出同門、沒好意思反駁的畫者本人：“。”

聽著別人對的畫作這麼夸贊，棠歲晚有些不自在的了耳朵，假裝什麼都沒聽到的走開了。

走之前還瞥了一眼，心滿意足的發現，兩幅畫作旁邊都已經落了數支紅心簽。

逛完一圈后，棠歲晚給一幅描畫荷塘風的油畫投了紅心簽，對方是很明顯的莫奈風格，彩朦朧清新，看不到太過清晰的廓線。

在棠歲晚的繪畫生涯中，也是通過莫奈的油畫啟蒙的，天然就對這種風格有著好。

一個小時時間到，禮儀小姐出現，邀請展廳中的各位前往決賽頒獎現場。

在展廳的人走得差不多后，評委和特邀嘉賓才進門，來查看紅心簽的數量。

“這幅畫筆不夠凝實，很飄，看得出畫者正于轉變風格的瓶頸期，但畫面沖擊力強，果然得到的紅心簽不。”

“這幅畫竟然有好幾支紅心簽？影的均衡度還是差了，充滿了匠氣！”

“不愧是我們定為金獎的畫作啊，得到的紅心簽就是多！”

評委們湊在一起說笑，在展廳四下看著，順便讓助理將遮蔽的名字撕開。

他們評選時也都看不到參賽者的名字，此時才饒有興致的將名字和印象中嶄頭角過的畫家一一對應著。

霍時川手里拿著的是特邀嘉賓的邀請函，他落后一步離了隊伍，目快速在畫作的名字上落著。

他記得棠歲晚那兩幅畫作的名字。

這面墻沒有。

這一面也沒有。

這邊……

他腳步一頓，駐足在畫作前面。

《而生》。

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幅畫的全貌。

兩米長的豎形油畫布，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濃郁彩。

主調是深黑墨藍濃綠，讓整幅畫第一眼的基調顯得格外郁深沉。

畫面很簡單，只有一個人的背影。

的足是整個人上唯一的亮。

偏偏踩著荊棘叢生的小路，留下了一路蜿蜒。

看不清那人的模樣，卻又讓人第一眼就看出那種抑痛苦，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踽踽獨行著。

迫得人不上氣，只有從骨髓深麻麻沁出的冷意。

四顧無。

但卻在即將投絕深海之中時，有星點芒照在了上。

純凈又細碎的一小點。

灼熱得仿佛是夏日烈照耀。

靈魂徜徉。

向死而生。

是……救贖。

/

近百名圍決賽的畫者在座椅上坐好，臺上主持人在評委點紅心簽的間隙，先進行了熱場。

棠歲晚被安排在了第二排的位置，前方空著的就是評委位置。

旁落座了一名長著娃娃臉的小年，對著棠歲晚笑了笑，還有兩個梨渦了出來。

“你好，空城院莊滿，莊家的莊，小滿的滿。”

棠歲晚有些驚訝，“你好，我是……”

“京都院棠歲晚，我知道。”

莊滿笑嘻嘻的，“我也是錦城人，聯考時候，和你在同一個教室，當時還看過你的水彩畫。”

“你的風格很莫奈，那時候看你畫水彩都覺出來了，覺得我靠這也太好看了吧！當場就下定決心立刻改印象派風格。”

“當初聯考出績，我還特別關注了你，果然是省第一。”

莊滿熱又話癆，自己就能叨叨叨許久。

思維還格外跳，一會兒就從聯考跳到了空城院，又以莫名其妙的話題轉回京都院。

最后拋給棠歲晚的問題是。

“戒指是裝飾嗎？”

棠歲晚差點沒跟上他飛一樣的思路，“不是，我結婚了。”

從來坦又大方。

莊滿便似模似樣的嘆氣，“好吧，那看來我肯定沒有機會了。”

又重振旗鼓，“這學期要外出寫生了吧？我聽說可能我們兩個學校會聯合起來，一起外出，到時候還能見面。”

“今年京都院應該會去廖城，你知道是哪兒嗎？前兩年空城院去過，是個很落后的小縣城，常年被扶貧的那種，但是風景很不錯……”

莊滿的嘚啵嘚啵，幾乎沒有停下的時候，旁邊坐著的畫者聽清他說的容，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們兩人幾眼。

——現在的小孩怎麼越來越恐怖了，今年竟然出了兩個還在讀書的小孩進了星杯決賽？

大概是那雙眼睛總是盛滿真誠笑意，說話也點到為止，更多是圍繞學校和油畫本展開，棠歲晚對莊滿的印象還好。

禮貌的偶爾應聲。

莊滿剛說完一個話題，安靜了幾秒。

看著臺上明顯是收到什麼指令往臺下看去的主持人。

突然又嘿嘿笑了起來。

“你知道星杯決賽的潛規則嗎？”

“他們說，如果被安排坐在了第二排，也就是評委后面。”

“有很大可能就是得獎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