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典史見了葉很客氣，他也在車中坐了，隨意詢問了幾句，葉就隨意瞎編了幾句，艾典史便道：“聽你談吐，倒是個雅人，可會下圍棋麽？”

葉拱拱手道：“民隻是略知一二。.”

艾典史微笑道：“不必謙遜，來，咱們下上一盤。”

車子在崎嶇的山路上顛簸的厲害，但艾典史用的是一副磁石棋盤。葉盤自便把時消磨在牢裏，那些高哪有不懂圍棋的，所以葉還流著鼻涕穿開的時候，就已經和那些尚書侍郎員外郎們隔著柵欄下圍棋了。

所以真要起來，葉的棋藝還著實高明的很。不過，他這一路吃用都是人家的，還要仰仗人家庇護安全，總不能人家不舒服吧，所以葉開始有意放水。

第一次對奕時葉劍走偏鋒，險勝。第二盤艾典史就悉了他的風格，兩人漸漸膠著，終於趁艾典史一個疏忽，葉再次取勝。第三盤他就開始放水了。

橫盤四角星位上錯放下黑白兩枚座子，葉便一副好勝模樣，氣勢洶洶先下一子，艾典史隨即拈起一子，二人便對奕起來。

到了中盤，葉的先手優勢已然無存，再下十數手，艾典史便占了上風，葉竭命掙紮，不料卻忙中出錯，被艾典史一連吃掉兩棋子，至此葉已完全落了下風。

但葉一番長考後，突然下了一子，整個棋麵頓時又活過來，弄得艾典使張不已，思索半晌才回師中原，下了一枚飄逸輕靈的飛子，殺機地截斷了葉的生機。

再下十餘手，葉又是一番長考，終於長長歎了口氣，愁眉苦臉地推枰認輸。這棋下得一波三折，葉明明落了下風，卻幾次三番差點反盤，如今終於認輸，艾典史快意不已。

葉苦笑道：“大人棋藝高明，民這手棋本就是野路子，初初使來還能唬人，一旦被大人您悉了民的棋風，民便一籌莫展啦。”

艾典史笑容微斂，睨著他道：“葉，你在讓著本啊。”

葉心中一驚，矢口否認：“民何曾相讓，實是大人高明……”話到一半，看到典史似笑非笑的眼神兒，葉頓時住口。

艾典史慢條廝理地拾著子兒，悠然道：“即便明知你在讓我，本贏了，還是很開心的。”

葉嘿嘿一笑。

艾典史道：“這就是人心了。哪怕不為了贏，隻為你這番心思，本心裏也舒坦。不過，你若一開始就放水，我會讚你直爽樸實麽？不會，那是愣頭青，棋可以這麽下，人這麽做就不招人喜歡了。

可是，你一開始全力以赴，先打敗我，激起我的好勝心，再一步步相讓，即便決定放水的時候，也不讓我輕易取勝，如此一來，麵對難得的勝利，本自然大悅。識不破你的用心會大喜，識破了你的用心，也會因為你用心良苦而心生好，你對不對？”

葉心道：“對個鳥，不你曉得我的用心，如何賣你這個好兒？你以為自己能徹人心？我可是在了的狐貍窩裏廝混了許多年才走出來的人。”

麵上他卻是一副惶恐、慚的模樣，連連告罪不止。艾典史擺擺手，道：“你很不錯，知識趣又會做人，思慮縝、手段高妙，是塊璞玉，值得雕琢啊。”

葉馬上一臉驚喜地離座拜道：“還大人栽培。”

“起來，起來。”

艾典史漫不經心地道：“本此去葫縣，邊不得要用人，你很機靈，若是願意，就留在本邊做事吧。本此來葫縣赴任，不曾攜帶家眷，總要有個心細的人在邊幫著打點一切才好。”

葉心道：“原隻想下下棋哄你開心就是，沒想到你打的是這個主意，倒是好眼，可惜水舞已經被我定，你想打我媳婦主意，門兒都沒有。”

臉上卻是一副驚喜模樣，聲道：“舍妹姓溫，姿也還目，如今尚未許親，大人您要是缺個邊人侍候……”

憂鬱男這回可是發自心地笑了，這子，真的很機靈，有眼。

他爽朗地一笑，道：“好！既然如此，你倒不必在府上聽用了，本在衙門裏給你找點事做，你以後跟著本，虧待不了你！”

葉又是誠惶誠恐一陣道謝，心中卻想：“先唬弄著你這鬼，免得你半路把我們趕下車去。待到了葫縣，爺拍拍屁就走，你這等麵人，還能不要臉地留人？”

從這一起，雙方的關係開始親起來，漸漸的艾典史那些隨從也都知道這葉很快就要為典史大人的便宜大舅子了，是以對他們三人的態度也更加和善起來。

整個無人區因艱難行，所以道路顯得十分漫長，幸好他們帶足了食，偶爾有樵夫山民經過，瞧見他們這一路人馬不同凡響，也會早早避開，不與他們接。

這一曰行到一山坳，瞧那崖下刻著一塊石碑，依碑上記載，距葫縣隻有一路程了，整個隊伍都變得興起來。正行走著，樂遙忽然道：“哥哥，人家要尿尿。”

葉便跳下車，對艾典史一行人馬道：“各位先走著，我帶遙遙去方便一下，馬上趕來。”

因為此遍地鵝卵石，古時曾是一條水道，所以車子走得非常慢，步行快些很容易就能追上，所以不必停下等候，是以艾典史的車隊並未歇下，而是徑直走向前方山口。

水舞也跳下車，牽起樂遙的手，一邊往路邊樹叢中走，一邊彎下腰，聲道：“遙遙，你想方便的時候是不可以大聲的，尤其不可以對男人，知道嗎？以前我教過你的，怎麽又忘記了。”

樂遙不服氣地道：“哥哥可不是外人。”

水舞道：“那也不行！你是大家閨秀，就要有點大家閨秀的樣子，現在不學規矩，長大了會被人取笑的。以後可不許這樣了，聽到沒有。”

樂遙豬似的撅起，應了一聲：“哦！”

葉跟在後邊，聽二人談，不由啞然失笑。

山坳裏都是圓滾滾的鵝卵石，無遮無蔽，他們一直走到路邊一個雜草叢生的山裏，沿而上，大約走出十幾步距離，才找到一可供藏遮蔽的所在。

葉在草叢中趟出一塊地方，趟得蜢蚱蹦，確定沒有蛇蟲之類的東西之後，才對水舞道：“我在旁邊等你。”

葉分開草叢走出去，這時山坳中隊伍未停，已經走出一箭之地，葉站在山坡上遙遙去，忽然有一道刺目的茫掠過他的眼睛，刺得他微微一瞇眼，再定睛時，卻全無發現。

葉沒有當過兵，也沒有打過埋伏，自然不知道那是藏在草叢中的一道刀。他了一眼緩緩而行的隊伍，便往鬆的草地上一躺，雙手往腦後一墊，翹起了二郎。

湛藍的空藍到了極致，純淨到了極致，襯著近前幾條樹枝，遠方幾朵白雲，有一種極盡高遠的覺，這是在燕京城裏無法看到的風景。仰著這樣的景致，似乎人的心也高遠起來。

樹叢後麵，樂遙忽然道：“咦，好象有靜。”

葉就隔著一叢灌木，一聽這話騰地一下坐起來，急道：“丫頭，怎麽了？”

這時薛水舞驚恐的聲音也從樹叢後傳來：“好象……好象確實有靜。”

“你們兩個別，心有蛇蟲。”葉順手撿起一臂的樹枝，飛快地穿過灌木，樂遙已經係好子，戰戰兢兢地偎依在水舞懷中。葉警覺地問道：“發現了什……”

他還沒有完，就陡然收住了聲音，因為他也聽到一聲低沉的咆哮，聲音從右前方的樹叢後傳來，那低沉的咆哮聲人一聽便汗直豎。

葉急急向水舞打個手勢，示意護好樂遙，隨即攥樹枝，躡手躡腳地撥開灌木。心翼翼地穿過灌木叢，忽然發現遠有幾隻野正圍著一棵大樹打轉。

葉心中一：“莫非是狼？”

眼前所見是幾隻狗一樣的，型比普通的狗要一些，比狐貍又要大一些，發棕黃，略方，不像普通的狗一樣是尖的，葉心道：“這究竟是什麽東西，莫非是野狗？”

葉猜的倒也不錯，仰著頭圍著那棵大樹打轉的幾隻野的確是狗，是豺狗，還有個名字豺狼，雖然型比起狼和狗都要一些，卻比草原上的狼還要兇殘一些。

幸好葉三人在下風口，那幾隻豺狼又專注於樹上的獵，沒有嗅到他們的氣味，也沒有發現他們，否則他們三人隻怕就要飽以狼腹了。

樹上有一隻，葉更不認識了。這隻胖嘟嘟的子，短短的尾，通由黑白兩構，看著像熊，卻沒有熊的兇狠，反而有種憨態可掬的可。

在幾匹豺狼的低吼咆哮聲中，它笨拙地攀高了一些，扭頭往下一看，就見一顆圓圓的大腦袋，圓臉上好像畫了兩個黑眼圈，即便正危險之中，看著也是一副囧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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