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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天子》第72章 大勢已見

三月,草長鶯飛,春爛漫。一隊人馬約三百餘騎,俱都是高頭大馬,騎在馬上視野開闊,再加上前後左右皆有遊騎巡弋,本不可能有人潛行接近,所以走得甚是悠然。

但是他們此行要有兇險也不會是路遇劫匪。欽差儀仗,三百餘騎,裝備良,兵士驍勇,又都是久經戰陣的老兵,真要是有馬匪路盜,想衝陣殺人是本不可能的,真正的兇險,在安穩城。

安穩城可是播州楊應龍的地盤,三百多人,就算人人都驍勇善戰,一旦進了人家的地盤那也是龍困淺灘,隻能任人宰割,但王士琦還是義無反顧地來了。

重慶知府王士琦,兩榜進士出,可文人並不代表弱。弱的隻是他的質,卻不是他的神。他知道楊應龍要反,也清楚朝廷在揣著明白裝糊塗,他現在要做的事就是為朝廷爭取時間。

他不清楚的是,楊應龍有沒有決定現在就反?如果楊應龍已經有所決定,他此去安穩就是飛蛾撲火,他將為楊應龍用以祭旗的犧牲。舉事之日,以堂堂一方知府祭旗,對三軍士氣的幫助自然極大。可是,他還是來了,這個有些矮胖的中年文人,自有浩然正氣醞養出來的一腔豪

安穩城外,道路已經平整過了,城門口還搭著彩棚,鼓樂師傅在道路兩側擺弄著樂,時不時發出調弦調音的靜兒。楊兆龍站在最前麵,帶著安穩的頭人吏目、地方豪紳,打扮得一鮮。

旌旗閃,王士琦的人馬到了,城頭立即一片。王士琦是重慶知府,但這一次他是奉朝廷所命前來安穩,那就是欽差。欽差是代子巡狩,這禮數上就不同一般了。

楊兆龍一見車隊將至,馬上整束冠,兩旁的樂師們也摒息凝神,端起了架勢。眼看車隊已經到了十丈開外,司儀抬手,朗聲道:“起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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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旁樂師立即奏起了歡迎的禮樂,車隊停下,楊兆龍帶領頭人吏目、地方士紳舉步迎上前去,車隊前方的八匹高頭大馬由馬上的騎士一提韁,便避到了左右,亮出了中間那輛欽差的坐車。

王士琦正襟危坐,手裏捧著黃綾的聖旨。楊兆龍距車駕兩丈遠時,便停下腳步,一袍襟,跪了下去。後眾人立即像割倒了的麥子,紛紛跟著他跪倒。

“臣楊兆龍,恭迎使!”

王士琦眉頭一皺:“楊兆龍?朝廷旨意,命楊應龍在此聽勘,他人呢?”

楊兆龍又叩了個頭,朗聲道:“回欽差大人,家兄久縛渠魁,待罪於鬆坎!”

王士琦捋了把胡須,厲聲道:“鬆坎?為何不來安穩?”

楊兆龍頓首道:“播州有幾位土司與土婦張氏親近,家兄因土婦張氏不守婦道,將其斬殺後,這些位土司常伺機刺殺家兄!故而家兄不敢遠離本,又聞使駕到,是以到鬆坎相候。還祈使君於安穩歇後,勞尊駕臨貺鬆坎,敬布腹心!”

王士琦聽到這裏,反而放下心來。如果楊應龍對他起了殺心,大可把他迎進安穩城,再來個甕中捉鱉。如今楊應龍不來安穩,隻到鬆坎相候,反而明對方沒有對他了殺機。

王士琦淡然一笑,道:“鬆坎亦是朝廷所屬!便是海龍屯,本欽差去上一次又如何?楊應龍既然不在這裏,那本欽差就不進城了,立即安排本欽差去鬆坎!”

楊兆龍鬆了口氣,馬上頓首道:“下遵命!”

王士琦的人馬隻是停下來用了些茶水點心,馬匹也喂了草料豆料,也不進城,立即打起儀仗,轉奔鬆坎。這一回,楊兆龍自然親自提兵陪同,於此同時他又暗中派人急赴鬆坎向大哥報告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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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應龍得了楊兆龍的來信,微微一訝,道:“這王士琦還真的敢來?”

大阿牧陳瀟道:“土司大人,據此看來,朝廷對李化龍、葉夢熊等人的彈劾並未全然采信啊。皇帝似乎確想證實大人您的本心用意,否則以王士琦的地位,朝廷是不會讓他輕涉兇險的。”

“嗯……”

楊應龍沉了一下,微微點頭:“雌那邊尚無消息回來,拖延以待時勢,正合我的心意!陳瀟。準備荊條等一應罪人應有之!”

陳瀟神,試探地道:“大人是想?”

楊應龍微微一笑:“我要麵縛道旁,負荊請罪!”

※※※※※※※※※※※※※※※※※※※※※※

田雌趕到播州東線的餘慶司,此已大軍雲集,對家形卵之勢。由此再往前去,翻過一座山就是家的地盤,家已陳兵山上,張戒備著。

如此形勢下,大量兵馬當然是不可能在家毫無察覺的形下翻越山嶺,進石阡腹地的,但是數人卻可以。因為家也不可能沿其邊防線築起一道完整的防線或者築就一道長城,讓你一個人也進不來。他們隻能扼守要害,防止大隊人馬進,至於探馬斥候,雙方都是無法絕的。

田雌趕到餘慶司,吩咐餘慶司長勘探路線,安排和三十名死士石阡,結果餘慶司長還沒找到一條更加、安全的路線,卻有一個從石阡逃出來的人被送到了的麵前。

田雌看著田文博,田文博衫襤褸,一襲裳已經被叢林灌木刮得一條一條兒的,風一吹,渾的布條飄,仿佛儺節時扮鬼怪的戲子。他的腳下一雙原地質地不錯的鞋子也張開了口子,出十個髒兮兮的腳趾頭,其中一隻鞋子的鞋麵和鞋底已經離了,用還帶著綠葉的藤條捆綁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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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田雌,田文博就悲鳴一聲,撲到田雌的腳下:“三夫人,我……我好慘吶……”

田雌一向好潔,這時卻也顧不得他的骯髒,一彎腰就提著他的領把他揪了起來,急聲問道:“快!臥牛嶺發生了什麽事?”

到這裏,田雌忽然警醒,把人帶到麵前的餘慶司土兵還在場,忙又揮了揮手,讓他們退下。田文博一聽田雌提起臥牛嶺,登時就氣不打一來:“田佑那個王八蛋!葉安那個王八蛋!這兩個混蛋……”

田雌瞪大眼睛,幾乎一個耳扇上去,田文博見不善,這才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控,忙怒氣,把事從頭到尾了一遍:葉安膽包,想冒充葉與田妙霽上。床,因此被田妙雯識破份。

葉安急之下想殺人滅口,結果還沒掐死田妙雯,恰好有人趕來報告消息,因而被擒。葉安貪生怕死,招認了全部罪行,田家大姐獲悉真相後,決定繼續讓葉安冒充葉以穩定臥牛嶺,又假借葉的名義,清洗了播州打臥牛嶺的大批

為了掩人耳目,田妙雯隻留下了葉安、田是非以及他和田佑四人,時不時地拉出來像牽線木偶似地利用一下,以安定人心。

“田是非?田是非這些日子如何?”

田雌聽他完,不由心中一。隻有才清楚,所謂的田是非隻是杜撰出來的一個人,此人實際上就是當初的田家大爺田彬霏。而現在臥牛嶺上的真正主事人卻是田妙雯。

田彬霏一直以來的夢想就是恢複田氏門庭的榮耀,那麽他會不會在妹妹已經接掌臥牛嶺大權之後改變主意,向妹妹明真相,兄妹倆共同利用臥牛嶺,做為重振田氏的本錢?

田文博一呆,不明白為何田雌如此關心那個殘廢,想了一想才道:“田先生麽?田先生自從被抓,就一直沉默不語。不過,田妙雯並沒有特別提審他,他現在整日裏沉默寡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田雌想了想,稍覺釋然:“也對!田彬霏為何落得如此模樣?是因為他想害死葉。後來殺死葉,讓葉安冒名頂替,他也發揮了大作用。如果對妹妹明真相,田妙雯知道是他害死自己丈夫,能原諒他麽?

再者,世家豪門曆經千年,都有它的生存之道。不走絕路、不孤注一擲,是他們一向的選擇,除非是向王這樣決心問鼎下,否則是不會不給自己留退路的。

既然田妙雯已經控製了臥牛嶺,田彬霏實無必要再暴份,他莫如死心踏地的跟著自己,這樣不管是田妙雯了氣候,還是楊王得了下,田氏家族總會有條出路!”

想到這裏,田雌的心思安穩下來,可轉念想起葉安那個扶不起的阿鬥,又不怒從中來:“這個混蛋!就知道他喜漁,虧我還不惜紆尊降貴,於他,沒想到他最終還是栽在了一個‘’字上!”

田雌想到自己的莫大損失,不一陣痛。在派往臥牛嶺的人中,可不僅僅是楊王的人,還挾帶了不私貨,派了許多白泥田家的子弟,如今都因為葉安管不住他的下半,葬送在臥牛嶺了。

可是,田雌雖然恨不得把葉安千刀萬剮,要解開這個困局,卻依舊離不了他!世間已無葉,葉安就是葉!田妙雯依舊沒有揭穿葉安的份,這就是一柄雙刃劍!

想像一下,如果能救出葉安,轉而讓他以葉的份出麵,控訴田妙雯、篡其權柄,所以他被迫流亡播州,接楊王的庇護,那麽一定可以令臥牛嶺勢力四分五裂,還能從中爭取相當大的一勢力繼續為己所用。

要知道,葉還有一層份,蠱教的尊者!雖然葉生前在極力削弱教派的影響,可是至在山民的下一代長起來之前,這種影響力都不會輕易消失。

“救他出來!不惜一切,也要救他出來!”田雌咬著銀牙,恨恨地下了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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