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倒讓巧雲有些誠惶誠恐。

賽兒跟在夏潯邊，喜孜孜地報告道:“義父可知，雲夫人懷了寶寶呢，嘻嘻！”

“啊?”

夏潯又驚又喜，忙站住腳步，看向巧雲道:“是真的麼?”

巧雲本想等沒人時再把這個喜訊告訴老爺，不想先被賽兒這個快的丫頭給說了出來，含帶喜地點點頭，細聲細氣兒地道:“嗯，妾請了郎中給號過脈的，是有了孕！”

夏潯大喜，哈哈大笑道:“好！好好！我家又要添丁進口了，如此下去，總有一日，老爺我自己就能創造一個民族了，哈哈哈哈……”

小櫻聽了，“噗嗤”一聲笑，不知想到了什麼，忽地紅了臉，大概是想到了“遠至邇安，文修武偃！”

唐賽兒可沒想那麼多，又道:“我方才還跟小櫻姐說呢，雲夫人這次一定會生個男孩兒。”

這時他們已經邁步了正廳，夏潯奇道:“你怎知巧雲會男孩?”

賽兒道:“懶是丫頭唄，可是雲夫人就從來沒有懶過，你瞧現在走路，依舊是輕快有力，一點也沒有沉重的意思，那些生孩兒的，一旦懷孕，走路呀、吃飯呀，說話呀，都是懶洋洋的。”

夏潯笑道:“這可作不得準的。”

扭頭轉向巧雲，夏潯又認真地道:“不過呢，生男生都無所謂，都是我的骨，我都會一樣疼，你可不要為此憑添許多心事，其實，我還更喜歡孩兒多一些呢。”

賽兒向小櫻眨眨眼睛，扮個鬼臉道:“怎麼樣小櫻姐，我沒說錯吧?”

夏潯問道:“什麼事沒說……嗯?小櫻姐?哈哈，賽兒呀，你以後可不能再小櫻姐了，要櫻姨還差不多。”

賽兒愕然道:“平白無故的，我怎就降了一輩兒?”

小櫻的臉騰地一下紅起來，回來後還沒告訴巧雲和小櫻自己已是夏潯的人呢，這種話怎好說出口，這時一聽夏潯說破，不覺有些難為，夏潯卻不在意，笑地道:“賽兒，不是你降了輩兒，而是小櫻長了一輩啦，呵呵，你說你不姨又什麼呢?”

“長了一輩?這是什麼道理?”

賽兒還沒弄清其中關鍵，巧雲卻已明白過來，一瞧小櫻那副態可掬的樣子，哪裡還用再問。巧雲何等乖巧的子，當下拉住小櫻連聲道喜，把小櫻弄得更加赧難當，匆匆找個借口便逃了出去。

賽兒站在一旁嘟著小，卻憤憤不平起來。

年紀雖小，可是因為父親在教壇的地位崇高，所以在臺縣時輩份就很高。到後來做了裘婆婆的弟子，輩份更是高的嚇人，裘婆婆在金陵收了那麼多徒弟，哪個都比年紀大，可誰不得一聲大師姐?現在可好，平白的又短了一輩兒。

唉！誰自己認了他做義父呢……

賽兒越來越後悔了。

遼東，亭山書院。

眾多的學者、儒士盤膝坐在團上面，後邊一排排學生恭恭敬敬地侍立著。

亭山書院的山長柳敬亭站在上首，壯懷激烈，慷慨陳辭:“要說起來，這塞外遊牧與中原農耕之間的戰爭由來已久了，春秋戰國時候這種事就屢載史冊，只不過那時候中原諸侯並立，紛爭不斷，史書中對異族的記載還是寥寥無幾。

到後來秦始皇一統六國，就開始派大將蒙恬北逐匈奴了，秦始皇又西起臨洮、東至遼東，下大力氣築長城萬余裡，以防匈奴南進。諸位，始皇帝一統六國，武力強大，可他依舊要築長城以匈奴，匈奴對中原的威害由此可見一斑。

之後，漢劉邦被困白登山，被迫采用和親之策，將公主嫁與匈奴單於才得險，此時，北方魔影便頻頻出現於中原了。為了休養生息，積蓄力量，漢高祖、文帝、景帝一直采取屈辱的“和親”政策，每年送去大批財，但是就算這樣，也無法滿足匈奴無止境的的貪婪，他們時不時的還要南侵，擄我子民，害我百姓。

到漢武帝時候，終於積蓄了足夠的國力，為了擺匈奴貪得無厭的敲詐勒索，發反擊，將其驅逐到大漠以北，從此匈奴遠遁，漠南無汗庭。可是到了三國時候，烏桓又來侵略，曹北破烏桓，這群狼才算是偃旗息鼓了一陣。等到晉末八王作，中原疲弱，他們又來了。

匈奴侵，奪取長安，北方遊牧先後在我中原建立了十六個王朝，他們不僅奴役我漢人，甚至對漢人趕盡殺絕，我漢人幾亡族滅種啊！這時候，是冉閔發布《屠胡令》，號召中原男兒，和塞胡寇無月不戰，無日不戰，最終將氐、羌、匈奴數百萬人逐出中原！”

這位柳山長跟說書先生似的，聲並茂地講述了當時漢民族面臨亡族亡種的危險境況，又大講冉閔當時所建立的功偉績和當時戰爭的慘烈形，直聽得那些夫子們一個個熱沸騰，這些老夫子們緒都這般激，更不用說那些年輕的學子們了。

等他說到氐、羌、匈奴逃出中原，趁機崛起的鮮卑又趁機再來，攻打冉閔，冉閔困，遂將軍糧分與百姓，獨率一萬步騎出城爭糧，結果被鮮卑十四萬大軍重重包圍，冉閔率部勇廝殺，僅他一人就連殺三百余人，最後因戰馬力竭將他摔下被俘，全軍將士無一降者，直戰至最後一人時，亭山書院所有的夫子和學生都是熱淚盈眶。

柳敬亭又講冉閔被害於遏陘山。冉閔死後，遏陘山左右七裡草木悉枯，蝗蟲大起，從五月到十二月，天上滴雨不降。鮮卑人建立的燕國國主慕容俊聞訊大驚失，連忙派人前往該地祭祀冉閔，追封冉閔為武悼天王，結果當日便天降大雪，深過過雙膝(此為正史記載，並非筆者杜撰，眾人更是聽得如癡如醉。

柳敬亭凜然道:“冉閔死後，冉國臣子紛紛守節自縊，無一投降燕國。秦漢魏晉以來，從無亡國自殺的殉節大臣，因亡國而自殺，始從冉閔起。冉魏幾十萬漢人不甘再燕人奴役，紛紛逃向江南，投奔東晉。東晉大將因未能及時趕到接應，使得幾十萬百姓中途到燕軍截擊，死亡殆盡，晉將竟自殺以謝天下，諸位，這就是我漢人、漢人氣節！”

坐在側面廊下兩柱之間旁聽的萬世域微微傾，向一旁的丁宇遞了個眼，兩人相視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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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臺上慷慨演講的這位柳山長，曾經在夏潯面前大罵萬世域不肯對瓦剌人無償賑濟，致使哀鴻遍野，是一個冷屠夫、殘忍的劊子手，結果卻被夏潯罵了個狗噴頭。

夏潯並沒有大罵一頓出氣了事，之後他便人帶著這些冥頑不靈的老夫子們到走訪，傾聽歸順的蒙齤古牧人和那些飽迫害的漢人百姓的心聲，又讓他親眼見證那些在編戶安置過程中，從蒙齤古牧帳下解救出來的漢人農奴，聽他們聲聲字字淚的控訴。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讓他們從書房裡走出去，親自到民間去，親眼見證那淋淋的現實，讓他們幡然醒悟，這位一心以“兼天下、仁者無敵”為己任的老夫子被夏潯洗腦了，從此變了一個極端民族主義者。像他這樣的人，熱、衝、單純，很容易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類似的人還有很多，分別屬於不同的書院和縣學、府學、州學，類似的講演正在各個地方進行著。萬世域得夏潯授意，在鼓遼東人的民族緒的同時，也派出大量的讀書人和僧，對歸順遼東的韃靼人進行著另一番洗腦，可謂雙管齊下。

臺上這位老夫子接下來又講唐朝時候長安失陷於吐蕃，五代十國時沙陀分裂天下，之後契丹崛起，與大宋對峙百年，真又建金國，金滅北宋，之後蒙齤古崛起，消滅南宋，一路講下來，全是異族無休無止地侵我中原的戰例。

最後柳山長又道:“草原人如狼，卻比狼還要兇殘十倍，狼吃飽了就不會再要，人卻懂得儲備，懂得，所以他們的貪永無止境。只有我們漢人強大起來，才能威懾他們！對他們一味的示之以恩，在你強大的時候，他會裝出心悅誠服的樣子，一旦你弱了，哪怕只是片刻的弱，他們也會撲上來，狠狠地咬你一口。千百年來，莫不如此，所以，當我們有了機會，就應該徹底地拔掉他們的狼牙、剪去他們的利爪，任何姑息養的行為，都是民族的罪人！”

熱烈的喝彩聲中，柳敬亭側讓開，大聲道:“現在，老夫請一位十四歲時就全家被擄到韃靼為奴，盡迫害，如今剛剛才被我遼東將士救回來的百姓上來，給大家講講他的親經歷！“

萬世域微微一笑，對丁宇道:“這邊可以一些學生代替夫子繼續講演，選拔一些如柳山長一樣的夫子教授，近日關‘遊學’吧。”

丁宇微微頷首答應。

江南士林的反應夏潯如何不知?他倒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如果沒有這件事的激化，那兒的讀書人始終活在他們的幻想裡，經過這麼一番辯論，將他們的目引到塞北來，他們多多了解一下發生在大明邊疆的真實況，就能改變其中一些讀書人的思想。

當然，夏潯不會一味地依靠他們的自悟，他離開遼東的時候，就已經囑咐萬世域，近期安排大批的遼東夫子士人赴中原‘’講學，同時還要讓他們帶上一些曾經飽迫害的百姓，讀書人講道理，百姓們擺事實，跟中原士林鼓吹仁恕之道的冬烘先生們打擂臺。

他就不相信中原士林全是些食古不化的人，只要通過這種努力，能改變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未來的大明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大變化，更何況這個過程本，就能壯大遼東士林的影響。

一種文化、一種思想，必然會到其生存環境的影響，遼東士林的崛起，雖然也是繼承自儒家文化，卻必將形一種有別於中原士林的獨特的文化系，那就是大明未來的希！

萬世域準備調遼東士子赴關，以遊學為名進行宣傳的時候，紀綱安排的人也上路了，此前他就安排了人赴遼東拿夏潯的黑材料，這一次為了確保功，他又派人赴沈衛聯系阿魯臺，赴瓦剌聯系萬松嶺，試圖製造更多的罪證，將夏潯一舉拿下。

與此同時，他自然也不會放棄可資利用的江南士林，他給沈文度寫了封親筆信，沈文度利用江南士人，製造對夏潯不利的更大的輿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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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度投靠紀綱以後，利用紀綱的權勢，配合他明的頭腦，給紀綱賺取了數不盡的財富。在這個過程中，沈文度自己也發了大財，目前雖還趕不上他父親沈萬三當年富可敵國的程度，在江南也已是屈指可數的大富豪了。

淮北鹽場，潘家。

潘啟仁潘老爺子坐在主位上，客位上卻坐了一個白面無須的年青人，在他下首又坐了一個貌不驚人的中年人，一臉人畜無害的微笑。白面無須的年輕人翹著二郎，慢條斯理地喝著茶，說話的是他下首的那個中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