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什麼?”

夏潯掏掏耳朵，愕然看著那店家，瞧他居然還一臉的不屑與憤怒。

“哥們，你……還替那挨打的明軍士軍打抱不平?！”

蘇穎一旁早氣炸了肺，這樣的男子，為了幾個臭錢，讓自己妻子持皮生意、任人嫖宿，簡直是枉披了一張人皮，他還好意思說出來！蘇穎便忍不住尖刻地嘲諷道:“你們既然是做這皮生意的，客人只要有錢就好啦，還要挑揀瘦麼?”

那店主一呆，訝然道:“什麼皮生意?”隨即反應過來，便很不高興地道:“那人喜歡我妻子，我妻子也喜歡他，小小聚合一番，兩廂願的事兒，我家並不收他財，怎麼是出賣相了?”

蘇穎登時呆住:“既不圖錢，那為什麼?此地到底什麼風氣，難道……難道自己妻子看中了什麼人，都能隨意媾和，做丈夫的居然毫不在意?這……這似乎比相公說的，那北疆草原上任由男子鑽進自家氈帳，與自己兒顛鸞倒，父母雙親放任不管還要奔放的多呀……”

蘇穎還真猜著了，那店主被誤會，視為莫大辱，當下便解說了一番此地風氣，此地風氣果然如此，那妻子若是與人相好，丈夫並不生氣，且以妻子貌能吸引男人為榮，對那“夫”還要置酒飯款待。

當然，這“夫”也要份地位顯赫才好，總不比男人份還差，那就視為辱了，但這辱只是因為對方份低賤而發，至於貞，如果他們有字典的話，那麼在他們的字典裡也是沒有這個詞兒的。以前滿剌加歸暹羅管轄，暹羅人自然就是上等人，現如今在他們本地人心中，無異就是以中國人份最貴重了。

那李知覺的士兵那婦人一番安後，便返回軍艦去了，店主見無大事，施施然返回案頭去切炒菜，蘇穎站在那兒，被驚駭得好半晌醒不過神來，至於那店主所言，本不信。唐賽兒脹紅著臉，好半天才憤然罵出一句:“真不要臉！”

夏潯急忙掩住的口，低斥道:“噤聲！”

若不是夏潯此刻正捂住的，這位以造反名載史冊的英雄恐怕立刻就會扯起大旗，振臂高呼起來:“點天燈！騎木馬！浸豬籠！點天燈！騎木馬！浸豬籠！千刀萬剮！殺、殺、殺、殺、殺、殺、殺！”

唐賽兒的殺氣值即將棚的時候，門口忽地來了一個西洋人，這人是方才那兩夥人的鬥毆給吸引過來的，一直站在那看著。衛護夏潯的那些士兵眼見自己人被人欺負，仗義出手救了那士兵，來自暹羅的那些商人被當地土兵帶走後，他們便走回來。

有兩個士兵很機靈，覺得這樣一行，大家依舊這麼散開，恐有會被人看出負任務，便也走向這家飯館，想要以就餐來掩飾份，結果他倆剛剛走到棕櫚枝搭的涼蓬前，就被那個洋人攔住了。這洋人黑發棕眼大鼻子，個頭不高，頭髮都是自然卷兒，生了一部濃重的胡須。

“你們好。”

那個外國人滿臉堆笑，用怪裡怪氣的漢語向他們打招呼。

兩個士兵按刀站住，警覺地問道:“你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那人急忙向他們解釋了一番，可惜他的作和聲調雖然極盡誇張，而且還換了好幾種語言，裡邊夾雜的漢字卻沒有幾個，兩個士兵茫茫然的本沒有聽懂。夏潯招手喚過通譯，低聲問道:“他說什麼，你聽得懂麼?”

那通譯答道:“他方才說過幾種語言，其中有一種是大食語，我聽得懂。”

夏潯頷首道:“嗯，你去問問他，要做什麼?”

“是！”

通譯答應一聲，上前讓過兩名士兵，用大食語問道:“你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那人正急得抓耳撓腮，一聽有人懂得他的話，還能流利地說出同樣的語言，不喜出外，連忙道:“你好，我是來自遙遠西方的一位旅者，聽說你們的船要往西方去，我可以搭乘嗎?”

通譯扭頭對夏潯翻譯了一遍，旁邊兩個士兵先不耐煩起來，揮手道:“去去去，一邊兒去！我們那是軍艦！懂?”

那人大概隻懂幾句簡單問候的漢語，同樣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不過看他們轟蒼蠅似的作，倒是猜出幾分，連忙道:“我聽說你們的艦隊有很多商人，還有人，再多搭載一位旅客也沒有關系吧?可以引見我認識一下你們的指揮先生嗎?”

夏潯上下打量他幾眼，對那通譯道:“請這位先生進來！”

一見夏潯發了話，那兩個士兵便不再多言，只是扮作遊客進了棚子，向那掌櫃要了幾樣小菜，在另一桌坐下進食。那人被容許接近，顯得非常高興，他走進棚子，審視地看了夏潯幾眼，問道:“這位尊貴的先生，您能慷慨地幫助我嗎?”

夏潯道:“先生請坐。我是一位商人，我想，如果我同意的話，我們的艦隊或許會允許你的加，但是我要先知道你是什麼人，來自於哪裡，為什麼到了這兒?你要先把你的經歷告訴我，我才能決定！”

那人聽了通譯轉述之後非常高興，在西方商人是很有地位的，他對東方的了解顯然有限，所以毫沒有懷疑一個大商人可以影響一位指揮著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艦隊的指揮的能力。

在得到夏潯的允許後，他興衝衝地坐到夏潯邊，滔滔不絕地解釋起來:“你好，尊貴的先生，我來自遙遠的西方，一個威尼齊亞的地方，我的名字費英倫.達.康提，我周遊世界，來到這個地方，倒霉的是，我的船被海盜給洗劫了……”

這個西洋人滔滔不絕地說起來，通譯可以翻譯他的話，但是對他所說的人名地名，就只能音譯了。

夏潯聽通譯說完這段話，仔細想了想，對“威尼齊亞”這個名字全無印象，想來也是，就算是現代，他所知道的也只是一些西方著名的地方，而無法知每一個地方，天知道這個費英倫的家夥來自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更何況這個年代，西方許多地方的名字恐怕也與現代有所不同。

夏潯蹙眉道:“費英倫先生，你所說的威尼齊亞是什麼地方?”

費英倫手舞足蹈地解說:“威尼齊亞是我們的國都，號稱水城，那是完全建築在水上的一座城市，是一個奇跡般的存在，我走過全世界這麼多地方，再也沒有見過一跟我們那兒一樣的地方，我們的國家有一支世界上最強大的海軍，當然……”

費英倫垂頭喪氣地道:“在我看過你們的戰艦之後，我想，我們得排在第二了……”

“水城?完全建築在水上的城市，獨一無二，威尼齊，威尼……”

夏潯突然明白過來，失聲道:“威尼斯?你是從威尼斯來的?”

費英倫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您知道我們那兒?是的，威尼斯，英格蘭人就是這麼稱呼我們的，可是……，上帝啊！我到遠東這麼久，還是頭一次遇到知道我們國家的人！”

夏潯笑了笑，說道:“閣下不是頭一個到東方來的人，我要去往西方做生意，當然要對西方了解一些。好吧，這位來自於威尼斯的朋友，你是怎麼來到這裡的呢?”

非常健談的費英倫在通譯的幫助下，向夏潯講述了他的傳奇故事。

據費英倫的介紹，他是一個威尼斯商人，十多年前，因為經營不善，他破產了，在肩上的是一筆本無法償清的巨額債務，他無法在威尼斯繼續生存，隻好離開威尼斯，前往埃及的亞歷山大港，想利用他的聰明智慧東山再起，賺錢還清他的債務。

在他看來，想要賺大錢，就得航行到很遠的地方去，帶回本地罕見的商品，才能賺大錢。然而當時埃及的統治者來自於亞洲大草原，是一位虔誠的伊斯蘭信徒，在這位統治者心目中，整個印度洋就是一個大湖，是一個屬於他們的聖湖，所以不允許基督徒穿越開羅，進他們的聖湖。

於是，他在埃及生活了幾年，學習了阿拉伯語，並且娶了一個當地子，改信了伊斯蘭教。這樣，他就可以用伊斯蘭商人的份繼續周遊世界而不會到阻止了。

經過一番準備，他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聯手買下一條船，開始了他的遠航，歷盡千辛萬苦，他們來到了印度古裡，這一路經營，他們已經賺了些錢，在古裡，他們兜售了自己帶來的商品，購買了大批當地的貨。

這時候他們聽說，在更遠的東方有一個國家，盛產華麗的綢和的瓷，這些商品如果運回國去，每件都可以當價值連城的藝品，以極高的價錢賣給那些庫房裡堆滿了金幣而無消費的富人。

他們遠航一次並不容易，這一路沒有被暴風雨葬大海，已經是幸運之極的事了，如果再想來一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有機會，於是經過一番商議，他們決定繼續向東旅行，結果就在滿剌加外海，遇到了一夥東方強盜。

那些強盜擁有許多戰艦和士兵，他們只是一條商船，本無法抵抗，所有的貨和整艘船都被海盜們搶去了，他的夥伴都被海盜們殘忍的殺死，他也被砍傷，跌進了大海，幸好，他沒有死，順著海水漂流到這裡，被這裡的原住民給救了。

如今，他在這島上已經住了兩年多了，他日夜盼能夠回到家鄉，他的妻子還在翹首期盼著他，說著，他還流下了傷心的淚水。費英倫一邊說，一邊還向夏潯展示了他臂上、上的傷痕，他的曬得黝黑，臉頰上也有一道深深的傷痕，只是大半被胡須遮住了。

蘇穎聽他說起還在遠方癡心地等他歸去的妻子，不由心事，惻之心大起，便對夏潯低聲道:“老爺，船上怎麼也不差一個人，就把他帶上吧，這人的遭遇實在可憐。”

夏潯思忖片刻，對費英倫道:“好吧，我們可以帶上你。我們的船隊，這一次要航行到多遠的地方，現在還無法確定，也許我們會把你送到某個港口，你在那裡再尋找其它的商船繼續西行，也許……我們會一直把船駛到你們的故鄉去。”

費英倫聽了翻譯後欣喜若狂，連連向他道謝。

夏潯微微一笑，擺手道:“你不用謝，我要帶上你，並不是無償的幫助你。你要雇於我，以此來抵償你的船資和在船上的一切花費。在解除雇傭關系之前，你必須完全聽從我的命令。什麼時候解除雇傭關系，由我來定，你無權自作主張！”

蘇穎聽了有些不悅，心道:“老爺好生小氣，救人危難，還要提條件。這人這麼可憐，他還……，他不是真把自己當商人了吧?”

費英倫低頭想了片刻，向夏潯頷首道:“好，我願意與您簽訂契約，只要您能帶我回去，我願意為您服務！”

夏潯笑了笑，道:“很好！我們的船隊上一次遠洋，隻到了柯枝、古裡，那裡恰恰是你遠洋而來的終點，希這一次有你的幫助，我們可以航行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來，先吃些東西吧！”

蘇穎和唐賽兒厭棄這戶人家，連他們販賣的飲食都嫌髒，不肯食用，夏潯清楚他們的想法，不由一笑，向那費英倫問了問，知道他在此地混了兩年，業已有了一簡陋的住，幾樣簡單的家什。夏潯便通譯把船上用來識別份和所屬船隻的一塊竹製腰牌留給了他，他回頭取了自己的東西，持這塊腰牌到港口，自然會有人引他登上自己的船。

囑咐完了，夏潯就會帳離開了，那一桌的飯菜自然都送給了費英倫。

離開小飯館，三人往回走，見蘇穎和唐賽兒依舊一臉的鄙夷和厭棄，夏潯不笑道:“行萬裡路，讀萬卷書，現在知道四海之外是如何的稀奇古怪了吧?我看那店主並未說謊，此地風俗應該就是這樣。你們是不知道，許多地方的風俗比這兒還要不可思議呢。

有些地方貴客臨門，是要以妻子款待客人的，還有些地方，兒家親之前，先要把自己獻給族中首領。咱們的船接下去要去的地方，那兒的僧比皇族還要高貴，子親前，先要到寺廟裡，把自己清白的子給僧，就算份貴如王妃，也要先陪宿三天和尚呢。

咱們可以看不慣，可人家那也是千百年來形的傳統，不必把咱們的觀念強加於人。這一路下去，可能還有種種不可思議之，你們切莫加置評，引來無謂的爭執。”

唐賽兒聽他所說種種，簡直比今日所見那對店主夫妻的行為更加的難以置信，不由驚駭地道:“天下間真有這樣的事?”

夏潯回頭瞟了一眼，那費英倫正對著一桌飯菜狼吞虎咽。夏潯微微一笑，若有深意地道:“當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你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未必不是真的;你覺得千真萬確的事，也未必不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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