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衍想，自己這一生是很圓滿的。

蕭家不算顯貴人家，卻也是富戶出，他乃家中子，父母親長對他自是寵溺。

再大一些時，他做了江湖遊俠，卻因見江山蒼夷，百姓民不聊生，所以拉了一群人，便扯旗起兵了。

而後，他了皇帝，了天下共主，萬民的仰，上也擔住了這蒼生萬民，擔住了江山社稷。

他納妃生子，廣納賢臣，努力學著去做一個百姓和臣民所期待的明君。

後來，他遇到了姽嫿。

那個小小，卻有著比誰都遠大志氣的郎。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也算得上是英雄救了，若是在話本里，那該就是郎才貌，才子佳人的走向了。

可惜，這不是話本，他只能了夫子。

然後，看著嫁人，去往南境，最後為將軍。

這樣也好，蕭衍總是很容易滿足，他想，至知道在遠隔千里的地方，彩肆意地活著就好。

後來，蕭衍收到了南境的急報。

姽嫿去了。

蕭衍第一次覺得如此荒唐可笑，他甚至笑出了聲，怎麼可能？自己比大那麼多，自己還好好活著，怎麼會去了呢？

可底下人的悲，卻彷彿在嘲弄他，你是皇帝又如何？不還是留不住自己所之人麼？

蕭衍病了，病的連床都起不來了。

世人皆說，陛下看重永安侯夫婦，痛失臣良將，悲上心頭，這才病了。

蕭衍只想笑，世人眼中，沈蘭臺與姽嫿，是鶼鰈深，是生死相隨，是天下間都為之傳頌的深厚誼。

那自己呢？明明，是自己最先遇到的呀。

第二年春，蕭衍傳位子子人品德行出眾，而且，他同沈蘭臺乃是至，想來會好好待留下的那一雙兒吧。

退位后，蕭衍搬到了他們第一次相遇的那個溫泉山別院中。那時，還不是沈家婦，自己也不是的夫子，他們的未來，還萬事皆有可能。

三個月後，太上皇崩，新皇奉命，將皇陵修於溫泉山下。

這位傳奇一生的開國皇帝，將在這裏，守著他此生最甜的一個夢，長眠於此。

蕭衍本以為自己的一生已經結束了，結果沒想到他一睜眼，卻發現自己宮室之，下首是正說話的岑翁。

岑翁？他不是已經去了麼？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霍四娘子此次馬場傷頗重，陛下，您要不要去瞧一瞧呀？」岑翁正笑瞇瞇地看著自己。

馬場？傷？這是，回到了過去麼？..

蕭衍略一思量，試探道，「阿昀同蘭臺？」

岑翁立刻回道，「沈大人去霍侯府探過好幾次了，倒是顧將軍昨日出了城，不知去哪兒了？」

蕭衍到自己的手指在抖，他回來了，他真的回來了。

姽嫿此刻，剛剛了自己的學生，同顧昀和沈蘭臺也剛剛認識，還未曾做出決定。

須臾的狂喜過後，蕭衍卻又陷了一種茫然。

即使回到過去，可他同姽嫿之間，依舊隔著千重山，萬重水。無法做失去自由的金雀，他無法放下百姓隨翱翔。

蕭衍在殿坐了一夜，直到蠟燭滴下的蠟油凝結厚厚的一層。

他決定，去賭一次。

蕭衍來到了霍侯府上，見到了自己已十數年未曾見到的那張面孔，他近乎貪婪的看了姽嫿幾眼，而後開門見山道，「嫿嫿，你想朝做麼？」

姽嫿有些詫異地抬起頭。

蕭衍溫地看向，「你不是會沉溺於宅安穩的郎，嫿嫿，前朝歷代，出過將軍，卻從未出過一位文，武將征戰沙場，保家衛國，是為大功。可文卻可為天下郎廣開門路，讓這世間，有更多將軍、丞相、甚至於子為帝。你不想去做這個為天下郎點燃第一顆火種之人麼？」

姽嫿想麼？當然想。

但子為將，尚有先例，若是為文，自古從無此舉，這將會引起多大的風波，又會牽扯到多世家門閥、文大臣的利益。

姽嫿不敢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可如今。

姽嫿抬頭看向蕭衍，重重地點了點頭，「我想！」

蕭衍笑了，他也點了點頭，「好，夫子便為你，開這條路！」

幾日後，蕭衍下旨，從天下遴選一批品學才行出眾的子，朝為。

此舉掀起朝臣的激烈反對，連民間都有所異議，甚至有人議論，說陛下這是變相的選妃。

然而，什麼都抵擋不住蕭衍的決心。

剛翻過年，遴選還是順利舉行了。姽嫿順利為此次遴選之首，被蕭衍欽點為丞相長史，協助丞相理一幹事務。

姽嫿做得得心應手，就連一開始對頗有見的丞相，也慢慢接了，不過一個月的時間，便了老丞相的心頭寶，日日議事都要帶著提點，竟是當了自家兒郎一般教導。

春獵之時，姽嫿在眾人面前，回絕了顧沈兩家的提親。

三年後。

如今的姽嫿，已了丞相司直，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遴選也三年一次的固定了下來，越來越多郎開始走出宅門，去嘗試施展自己的才華。

們以姽嫿為明燈，盼同一般，為真正能夠主宰自己命運之人。

而此刻的明燈，正被當朝陛下煩到不行。

「你若是有空，便幫我多看幾本摺子，你這皇帝能清閑，可我這丞相司直還是要幹活的。」姽嫿一把推開了蕭衍的頭，堂堂一國皇帝，在這裏，卻像個無賴一般。

蕭衍半點也不生氣，將頭繼續埋在姽嫿脖頸間，「你的俸祿是我發的，我自然要好好迫你！」

三年前，姽嫿拒婚之後，蕭衍最終還是沒有忍住，在一次酒後，吐出了意。

「我不可能宮為妃，夫子。」姽嫿看著他，眼中似有波，卻十分堅定。

「那我做你的面首吧，大人。」蕭衍攬住了姽嫿的腰，直視著，口是前所未有的喧囂，「我不想和你只做君臣、只做夫子，我想日後所有人，都曾記得，我蕭衍，過一個姽嫿的郎，不是天底下最善良的郎，卻是我一輩子見過的最好的寶。」

姽嫿最終心了，回抱住了他。

千百年之後，人們還是會記起，那個燦若列星的朝代。

子可做宰相，做將軍，做皇帝，們不再只是生兒育的品，而是一個個，真真正正能主宰自己命運的人。

而一同記住的，還有那位姽嫿的丞相，以及，與皇帝蕭衍，直到二人死後才為人所知的那段。

他們於同日而去，生前從未有過夫妻之名，死後卻留下詔，葬於一。

他們為這個國家獻出了一生，死後，終於可以攜手，去做彼此的阿衍和嫿嫿了。

不是陛下與臣下，不是夫子與學生，只是阿衍和嫿嫿。

千年萬歲，都會有人記得，那段屬於他們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