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的那一箭,箭勢極快,方既明飛上前,在即將抓住的那一瞬間,姽嫿恰如其分地出現在了方既明的眼前,阻擋了他的步伐。
只一瞬的停頓,便已來不及了。
姽嫿後,傳來了箭刺皮的聲音,接著,儼禹煊重重倒下。
那一箭,直直穿了他的口。
最後那一刻,淑貴妃還是略微降了下弩箭,以箭穿顱,這樣的死法太過慘烈。看在他留了自己二十年的份上,淑貴妃給了他一個相對面的死法。
鮮如泉涌一般從儼禹煊口中湧出,他的眼神中,沒有埋怨,沒有恨意,反而是一片釋然。
這不就是他最開始想求的結果麼?擺困擾了自己一生的病痛,他不必再渾渾噩噩,生不如死地活著了。
方既明只覺口一痛,他無法責怪姽嫿半分,皇兄要的命,也是自保。
可,方既明也清楚地知道。
他們二人,從此不會再有半分可能了。
眼前這個子,最也最剛,剛剛,用擋住的這一步,親手斬斷了他們最後的那可能。
方既明踉蹌著走到儼禹煊旁,跪在了他的邊。
儼禹煊費力拉住了方既明的手,一開口,一大口鮮便吐了出來,「對不起,既明。」
對不起,我將你的,推上了絕路。對不起,辜負了你的信任。
方既明搖了搖頭,他怪皇兄麼?他不能怪。
儼禹煊即使瘋了這麼多年,即使最後將兒妃妾全都算計了進去,他最後想的,也是為了自己好。即便這份好,本不是自己想要的。即便這份好,斷送了自己此生唯一一次的心與慕。
儼禹煊不知信了沒信,他的眼神愈發放空,最後,一口鮮噴出,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說了一聲,「阿筠,對不起。」
對不起,阿筠。或許,你當初就不該救了我這個瘋子。
一個大災之兆,要了的命,全了自己的私心。
儼禹煊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這個瘋了幾十年,偽裝了幾十年,最後要將所有人喪心病狂拉下水,卻也兢兢業業做了幾十年明君的男人,去了。
淑貴妃抖著放下手中的弩箭。
儼禹煊死了。馬上,自己也要死了。
這場合作從一開始,姽嫿便清楚地告訴,最好的結果,是死,康王平平安安活下去。最差的結果,是他們一起死。
淑貴妃選擇了去賭這一場,因為,清楚,按照對儼禹煊的了解,姽嫿所說的那個結局,是必然會發生的。
自己膽戰心驚活了這麼多年,早就不想活了。如果能為小九博一條生路,那就不算虧。就算最後敗了,那也是努力過的結果。
「秦王殿下,小九不是為君的材料,如今陛下的皇子中,四皇子賢明,八皇子公正,皆比小九合適。今日,順義侯府二小姐褚晚棠被殺,刺客冒名頂替宮,刺殺陛下,陛下與淑貴妃皆死於賊人手,順義侯府大小姐為救陛下,重傷,幸得秦王相救。」
淑貴妃平靜地看向方既明,「秦王殿下,這樣的結局,您滿意麼?」
刺殺必須有名目,若只死了一個皇帝,那王公大臣不會輕易鬆口,必會徹查。
所以,從一開始,姽嫿和淑貴妃的合作中,淑貴妃都逃不過一死。
見方既明沒有答話,淑貴妃看向姽嫿,笑了笑,「謝謝你,我的名字王芝芝,我是山西大同人,18歲高考拿了全省第二,22歲北大畢業,26歲碩士份進了武研究所,29歲穿越到了這裏。我閑暇時喜歡追劇吃炸,穿越前追的那部劇《後宮清秋傳》就差兩集大結局,我念了二十多年都沒看到,求求你,記住我,我王芝芝,不是什麼淑貴妃,我不喜歡這裏,現在,我要回家了。」jj.br>
說完,弩箭對準自己的口,出了乾脆利落的一箭。
「好,芝芝,我記得你。」姽嫿看著王芝芝倒下的影,輕聲道。
王芝芝滿足地閉上了眼睛。二十多年了,現在,終於可以睡一個安穩覺了。
爸爸,媽媽,不知道這裏和我們那邊,是不是一個地府,我好想你們啊。
姽嫿從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看向了方既明,「秦王殿下,現在,我把選擇的權力給你了,是要讓我為反賊還是功臣,都隨你。」
說完,乾脆地將匕首刺腹部。
倒下的那一瞬間,看到了方既明驚慌的眼神和拚命跑來的影。
抱歉,最後還是利用了你對我的意。
姽嫿再醒來時,一切都已塵埃落定。
一切都如他們所設想的那樣,唯一不同的是,最後群臣舉薦的,是儼澹然。
方既明來順義侯府探,在床榻前輕聲道,「我們都以為小九太過純善,不宜為君。可或許,我們錯了,他的純善和大智若愚,是最寶貴的財富。」
姽嫿喝下了湯藥,虛弱道,「有你在他邊輔佐,他很快便會長起來的。」
「那你呢?」方既明問道。
這些日子的勞,他清瘦了許多,更顯得五人心魄的麗。
「小九想立你為後,求我問問你的意見。」
他強忍著心痛,看似平靜地說出了這些話,「我已經將褚晚棠才是那晚子的事告訴了他,可小九還是堅持讓我來替他問這一句。」
姽嫿搖了搖頭,順義侯夫婦得知兒早已死去,那個褚晚棠不過是冒名頂替的人後,傷心過度病倒了。病好之後,兩人也沒了曾經的意氣風發。
而原主的任務也早已完,褚晚棠被押進了牢,待拷問完上的后,便會被死。而沈逾白等一眾曾和過從親之人,皆背上了逆賊同黨的名聲,即便沒有什麼證據證明他們參與謀逆之事,也不會真正置他們,可那些風言風語,就足以斷了他們曾經明燦爛的仕途。
「大堂兄和二堂兄會繼續留在上京城,叔父和叔母準備回盛老宅,順義侯府本就不是頂尖門第,此次之後更是勢力大減,替我回陛下,多謝他的抬,可我,只能辜負這份抬了。」
方既明點了點頭,兩人沉默相對坐了許久。
最後,天漸暗之時,方既明準備起離開了,臨走之時,他小心問道,「你,準備去哪裏?」
姽嫿溫地看向他,「天高海闊,我準備去走走看看,見識下不一樣的天地。」
「還會再見麼?」
「大概不會了吧。」姽嫿搖了搖頭,「既明,我不屬於這裏,而你,天生屬於這裏。」
方既明最後紅了眼眶,點了點頭,笑著說,「那就帶著我那份嚮往,一起去吧。」
半月後,新帝登基當日,姽嫿單人單騎離開了上京。
此後十數年間,姽嫿換回了自己的本名,在這廣闊天地間遊歷,做過游醫,治過疫癥;當過商人,見過西域的風;最荒唐時,還去道觀當了三年的姑子,跟著人去學什麼星象算命之法。
最後,在華山之巔喝了一壺好酒,枕著漫天風雪,結束了這平靜而彩的一生。
而上京城在三日後得到了這一消息,秦王府的書房亮了一晚的燈。
第二日,僕人們才發現,那位歷經三代帝王,輔佐兩代明君的秦王殿下,在昨晚自斷心脈而亡,他臨死時什麼也沒留下,只右手握著一支珠釵,是小小的珍珠拼湊的玉蘭花樣式。
那隻珠釵,太過普通,普通得不像這位權傾朝野的秦王殿下會有的件,而且,秦王殿下一生未曾娶妻,為何會有子的珠釵。
儼澹然看到了那支珠釵,沉默了良久,最後,只低聲對心腹說了一句,「將珠釵隨葬皇叔陵寢吧,那是他未曾娶進門的秦王妃的件。」
誰也不知道,那個深夜,方既明將珠釵在心口,彷彿想用這樣可笑的行為,到姽嫿還在邊的氣息。
他們之間,緣分太淺,唯一有過集的件,竟是這支珠釵,而姽嫿最後留給的,也只有這支珠釵了。
「我不管,這支珠釵,是我找人打了送你的,就算我們的定信了。」方既明有些孩子氣的笑了笑,即便已近不之年,他依舊是那副得不似凡人的模樣,依舊讓上京城諸多兒家芳心暗許。
可惜,他的那個人,永遠也見不到了。
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
喝下最後一杯酒,方既明乾脆地自斷了心脈,執拗地用自己死,為那段無疾而終的傾慕畫上了一個句點。
而另一邊,姽嫿輕車路地在流中翻滾而過,一睜眼,眼前卻是讓大吃一驚的一幕。
眼前的男人,穿著一從未見過的服,看似文質彬彬,此刻臉上卻掛著一不耐煩。
「夫人,這份離婚協議書您到底簽不簽,您已經在這裏猶豫快一個小時了。總裁那邊在催,您一直拖著不簽,也不是回事。」
男人看似恭敬實則強地說了這麼一番話。
姽嫿微微瞇了下眼睛,這,不會就是芝芝所說的,現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