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薇和初念瑤算是出了口惡氣，但這事明顯給蔣語涵不小打擊，蔣語涵整整四天都沒出現在學校。

這世上最難控制的就是人的，不知道是誰傳出去的，很快，全化學系都知道了這件事，大家添油加醋地擴寫和寫，最后的版本就變了“蔣語涵被鹽水嚇得屁滾尿流”，蔣語涵徹底為了全化學系的笑柄。

周三，因為這件事，時薇被鄒老師進辦公室談話，也是這次時薇才發現，好像是第一次認清鄒老師。

鄒老師全名鄒濤，他個子不高，瘦瘦小小的，戴著銀邊眼鏡，剛開始還很委婉：“蔣教授和我是多年的好友，也找我說了這件事，蔣語涵在家好幾天沒吃飯了，誰也不理，蔣教授怕出心理問題，都是同學，沒必要鬧這樣。蔣語涵也說了，只要你當著全實驗室給道個歉，就原諒你。”

最后倒全是時薇的錯了。

時薇心里很清楚，蔣語涵哪有那麼脆弱，無非是好面子，今天認了這個錯，明天蔣語涵還會繼續欺到頭上來，甚至比以往更甚，估計向蔣語涵低頭的照片視頻會立刻傳到化院大群里，蔣語涵就是想讓永遠抬不起頭來。

時薇的聲音很冷靜：“我沒有錯，也不會道歉。”

還引出了早就想好的打算：“——不然，我退出實驗室也可以。”

時薇在潑鹽水的那刻已經想好了結局，知道這事沒法兒善了，但也實在夠了蔣語涵，和蔣語涵一個實驗室，就像是吞了口蒼蠅似的，咽不咽下去都讓人惡心。

鄒老師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起來：“你可要想清楚，這事態嚴重，你要是想退出實驗室我也不會阻攔你，但是我會向學校說明，時薇同學在實驗室尋釁滋事，行為惡劣，請求給予時薇分并取消獎學金、評獎評優資格。”

時薇差點被氣笑：“請老師說說怎麼事態嚴重了？”

鄒老師嚴肅道：“你怎麼就能確保試管里裝的是鹽水，萬一是其他什麼呢？這極其不安全，而且你這種行為已經造了蔣語涵的心理傷害，非但不道歉還想通過退出實驗室的方式逃避責任，這無論如何都不是正確的。”

時薇一時啞口無言。

是調好的鹽水，自然清楚，甚至拿起試管時還輕嗅了下，確保試管中是氯化鈉的味道，可時薇知道，無論說什麼，鄒老師都站在蔣語涵那邊。

這就是按頭道歉。

真他媽……

有后臺是不一樣。

時薇忍不住冷笑，獎學金先不說，分是要記在檔案一輩子的，如果要繼續走調香師這條路，想進頂級奢侈品品牌公司，那檔案上有污點很大可能會影響未來的發展。

鄒老師的語氣有所緩和，又開始勸：“所以道個歉，也沒什麼的對吧？蔣語涵格可，師兄師姐們都很喜歡，怎麼到你這里就和矛盾這麼大呢？你是不是應該反思一下自己是否太過不合群了。這樣吧，你先回去，再好好想想，周四蔣語涵會來學校，你想清楚后來實驗室，道個歉就好。”

……

時薇從鄒老師辦公室出來的時候，腦子還有些混沌。以為退出實驗室已經是最差的結局，沒想到還有更糟糕的等著。

真要被迫道歉嗎？

然后從此以后，還要被蔣語涵繼續無休無止地惡心下去？

心極差，渾渾噩噩地走到了一食堂，不是飯點，一食堂人不多，時薇走到都冒菜的窗口，隨便夾了些東西到明盆里，遞給窗口的大媽：“特辣。”

大媽訝異了一下，連忙詢問：“我們這的特辣很辣的，一般很能吃辣的湖南人啊四川人啊都只要中辣，你真要特辣嗎？”

時薇面無表地重復：“特辣。”

其實無辣不歡，只是為了保證嗅覺靈敏，會有意識地控制飲食的清淡，但人在緒差的時候總會想放縱自己，想痛痛快快地吃一場辣，讓那些辣椒帶走所有煩憂。

冒菜很快做好，紅艷艷的一盆，夾起來的菜葉里都全是辣椒，時薇低頭，一口一口地吃著，舌尖被辣得麻木，卻仿佛毫無知覺。

還是沖了。

時薇自嘲地想，高中時過的教訓還不夠麼？明明早知道，有資本的人才有資格任，這種人只有忍著的份兒。

該忍的時候沒忍住，就是這種下場。

冒菜吃到一半，對面突然坐了個人，時薇從冒菜盆中抬起頭來，看到的就是眉宇冷峻的穆辰。

時薇邊帶了點弧度：“來看我笑話的麼？”

剛剛從鄒老師辦公室出來時，撞見了路易學長，估計路易是聽到了鄒老師和說的話，又去和穆辰說，才會在此刻見到穆辰。

穆辰靜靜地注視著，黑眸中緒難辨：“看到你過得不好，我好像也沒那麼高興。”

時薇用勺子慢悠悠地攪著盆里艷紅的湯：“那你不行，要是我看到你過得不好，我肯定會高興死。”

雖然還是慣有的語氣，可穆辰看出來，時薇明顯興致不高，因著吃辣，白皙小巧的臉上帶了層薄薄的紅暈，極艷，額邊的碎發有些，本應是人的模樣，卻莫名帶著幾分晦暗和低落。

時薇徹底吃不下去了，本就胃口不好，吃辣純粹是為了發泄，現在看到穆辰，連發泄都覺得沒意思。

剛放下勺子，眼尾忽地有冰涼的，一抬眸，發現是穆辰，他正用指尖抹去花了的眼線，作自然而然，兩人的姿勢親昵而曖昧，時薇怔了一瞬。

很快反應過來，側躲，穆辰卻沒給躲的機會，他的指腹在眼尾細的大力，甚至覺得有些痛，不蹙眉罵道：“神經病吧你。”

穆辰毫不在意，看著時薇終于干凈的眼尾，低聲道：“還是這樣好看。”

時薇的桃花眼很，平日里習慣畫長長上挑的眼線，顯得自己氣場十足，可穆辰其實更喜歡素的樣子。

像高中那時，笑起來意橫生，還帶著點天真的風，極其人；脆弱的時候則像是孤單的小，惹人憐惜。

“？”時薇不明白穆辰這突然而然的曖昧作是為什麼，也不想知道，起：“還有事麼？沒事我走了。”

穆辰沒說話，時薇當他看戲看完了，也沒再管他，自己一人獨自離開。

一下午，時薇翹了課，漫無目的地在校園里逛，現在都不知道自己要為了一傲骨堅定地退出實驗室，還是要為了未來去和蔣語涵低聲下氣地道歉。

也不知道有什麼可驕傲的，可就是不愿意低頭。

站在路邊，想和父母打電話問問，想了想，父母本毫不關心，沒必要；想著要不要問問許星堯，卻又不想讓許星堯知道自己的困境，讓他擔心。

算了，自己的路還是要自己選擇，在湖邊坐了一下午，最后下定決心——

退出實驗室吧。

就算明知道，傲骨就是用來被打折的。

大家都說，生活終究會磨平你的棱角，讓你變庸庸眾人，早晚而已。

可依然不愿意放下自己的棱角。

如果生活能夠磨平，那盡管來磨。

不把的驕傲一寸寸打進塵埃廢墟里，就不會向這蛋的人生先低頭。

時薇想明白后，深吸一口氣，先回宿舍，結果回到宿舍以后，宿舍卻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氛圍，初念瑤興得兩眼冒，差點撲到時薇上：“恭喜你！我們時薇姐姐就是厲害！”

郭瑾彤也笑嘻嘻道：“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抱的這個大？”

時薇沒太明白們什麼意思，輕咳兩聲：“我有事說。”

“你說。”

時薇準備直接告知室友們自己的決定，即使想了一下午，現在要說出口還是有些艱難：“我……選擇退出鄒老師實驗室。”

“我們知道啊，不過你為什麼臉這麼差？”初念瑤一臉不能理解。

郭瑾彤似是猜到了什麼，時薇一點沒有離苦海的高興，恐怕還不知，問時薇：“你不會還不知道吧，你手機呢？”

“下午就沒電了。”

“我就知道，”郭瑾彤神兮兮道：“這個還是要你自己親眼看比較好，我們不能告訴你，快，你把手機充上電，化工大群有驚喜。”

時薇一頭霧水地把手機充上電，開機，打開通訊件，消息列表最上方的是化工大群的通知群，只見穆辰在群里發了一條消息——

“從今以后，時薇正式從鄒濤實驗室離，歸屬于徐長風實驗室。@時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