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闕洲一首流傳甚廣的古老謠中，提到過在久遠到連玄蒼二帝也覺得遙遠的年代，九天之上曾有一座月宮，月宮之有一座琉璃井，明月的清輝皆是它的井水，月所到之，井水皆纖毫畢現，而每到人間月夜，總會有好奇的霓裳仙子，看井的紅塵俗事、人間悲歡。

此時，若是謠中的月宮仍在，癡心紅塵的仙子依舊，那麼月中之人只需朝此輕輕一瞥，便可瞧見一扇小小的支摘窗，有一個璧人與一位俗生。

明眸善睞的人眼瞼微垂，眉眼端正的男子垂頭不語。

月如水，夜靜謐，窗前二人，一時無話。

蘇小小凝視著低頭里忙活的趙戎，瞇起一雙狐貍眼，輕聲開口：“我們現在就當一對好朋友好不好？你也別當我是小孩了，我不小……”

趙戎暗中松了一口氣，趕忙咽下食，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蘇小小見趙戎窘迫模樣，淺淺一笑。

仔細想來，這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占到主權，之前都一直被他欺負，原來這壞人也有怕的時候啦。

小狐妖輕咬著，對某些拿男子心態的事，突然無師自通起來，畢竟本就是狐族子，即使沒有過的經驗，但在這方面天生就有種族天賦。

其實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為何會這麼在意二人之間，朋友與親人的區別，心里只有一些朦朦朧朧的覺，告訴一定要選擇前者。

從小很聽那位已經去了獨幽城的祖的話，從不搭理主靠近自己的男子，這麼多年來，只主去近過兩個書生而已。

一個是當初那個進京趕考在破觀夜宿的俊秀書生，只是當時的抱著浪漫邂逅的爛漫心思主面，還未來得及開口，就把對方嚇得連滾帶爬的跑了。

另一個就是前這個在狐族審中只是相貌平平無奇的書生了。雖然第一次在書肆見面時，只覺得他和其他管不住眼睛的男子一樣，眼神很讓討厭，之后在船上更是覺得他主來惹自己是不懷好意的壞人，對他避之不及，不想和他有一點集。

但是。

那天在云海之上，那艘清風閣渡船的甲板上，在眾人冷眼圍觀，看熱鬧一般，無一人手之時，在那個現在想起來都讓覺得可怕，讓時常做噩夢的元嬰境大修士劍下，是他——也只有他了——從人群中緩緩走了出來，步伐因為渡船的左右搖晃和空中那個恐怖劍修的氣息威而趔趔趄趄，但依舊方向不變堅定不移的站在了的面前。

跪在地上仰著頭，臉頰上亮晶晶地兀自掛著幾滴淚珠，愣愣看著前那道瘦弱并且不自栗的背影，他死死握著劍柄的右手，指尖發白，但凡人的腰桿卻依舊直，知道自己仍舊很可能會死，只是多了一個沒有修為的傻書生給陪葬，換來了片刻的安歇而已，到很愧疚，但卻又很開心，知道自己不該開心，但就是忍不住。

眼前的孱弱背影像一道淺棠山正午的暖敲碎了心中最后一絕的霾，又像一堵厚重的高墻為擋住了從四面八方涌來的冷漠水。

自己跑出來找祖，不就是因為曾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疼自己、對自己好的人嗎？

自己喜歡看才子佳人的小說，主在半夜破觀“偶遇”書生，不就是因為想遇到一個可靠的男子，以一心換一心嗎？

都是只求一個“被在乎”而已。

在渡船被他救下之后，并沒有要以相許的想法，因為對來說，從沒會過的應當是一種很莊重很認真的事，而不是隨意的賦之他人，作為一個報答的禮，隨手送。

自己都不珍惜的東西，如何讓別人去珍惜呢。

下船后，“”跟著趙戎，一是為了盡力報答恩，二是是個路癡，一點都不知道去獨幽城的路。

即使這一路跟來，飽眼前這壞人的欺負，但卻也不覺得有多難，至多只是被剛欺負那會兒會有些討厭他，但很快便會消氣，就算他不來哄，過一會也會嘟囔著臭趙戎，在心里慢慢原諒他。

因為知道，眼前這壞人應該是這方世界僅有的兩個在乎的人之一了。

本以為和趙戎會像好朋友一樣，一路打打鬧鬧的去往獨幽城，可是，不知為何，在前幾日誤以為他和那個林文若的男子有超越友誼的特殊關系后，竟然心里突然有了一種被人搶走所之的落空，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滋味，頓時慌了，不知所措，下意識的藏自己，表面開心的說著祝福他們的話。

這是第一次藏自己的緒，以前的臉上的表就是一張準確的晴表，開心時笑，委屈時哭，不需要任何掩飾。這種戴面的覺很難。

之后雖然誤會解除了，但還是一陣后怕，告訴自己這是因為不想要失去好朋友，如果對方有了喜歡的人，便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在意了。

于是趕忙去給好朋友摘果子，為他學做桂花糕，在花林捉螢火蟲，想要討好、取悅他，只是沒想到，今夜，在漆黑的屋，聽到他說一直把當做妹妹后，那奇怪的滋味與空落落的覺又一齊涌心塞眼了。

你個臭趙戎，說好了做一起打鬧的好朋友的，你怎麼盡給我整出些奇奇怪怪的幺蛾子，真是不讓我省心，你就不能像我一樣乖嗎？一心一意的對待好朋友……

趙戎沒想到，月下的小狐妖心思這麼多，見直愣愣的盯著自己臉不說話，趙戎手在眼前揮了揮，見沒反應，里嘟囔著，手又覆在了潔白的額頭上。

“你，你在干嘛？”一個聲音弱弱道。

趙戎收回手，看著幽怨的目，也不覺尷尬，理直氣壯道：“你怎麼又在發癡？說了多遍，本公子的容，你小姑娘家家的別多看，會承不住的。”

蘇小小沒有接話，抬起雙手，并攏在一起，向窗前了，月輝如水，宛若捧起了一把月，歪著頭仔細瞧著。

“趙戎，你有沒有錯過什麼重要的人或重要的事？”

趙戎瞧了眼手里的月，舉頭向明月，瞇了瞇眼，沉默了會，輕輕道：“有啊。”

蘇小小好奇的抬頭。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當時，我和幾個同學，嗯，同窗，一起去爬山，走到一半，突然蹲在地上，拉著我的手，說累了要我背，我以為是開玩笑，因為我們之前只是拌打鬧的朋友，于是我拉著的手，要趕起來，可就是不起來，仰頭希冀的看著我，那時我有些懵懵懂懂，但年紀還小，哪里知道遇到這種況該怎麼辦，周圍的同窗又都在看著……”

“后來呢？”問。

“后來？后來……我跑了，丟下，不顧一切的跑下山。”

“然后呢？”咬著。

“然后？沒有然后了，轉學走了。”

“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蹲下去背嗎？”凝視趙戎。

趙戎抿，仰明月，“不會。”

“為什麼。”

“那時候的我給不了任何承諾。”

蘇小小輕聲道：“趙戎，你真是個混蛋。”

趙戎一愣，收回目，低頭看著沐浴在月之中，歪頭將臉龐在一只手背上，平靜注視著自己的小狐妖。

眼前子，眼如橫波，氣如湘煙，面如白玉，人如月矣，月復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