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柳三變再次來到了薄云山莊，向高義詢問趙戎與蘇小小的通關文牒辦理之事。

在得到已經辦理好今日就送他們離去的答復后，柳三變沒有逗留，轉離去。

大堂，高義背手目送柳三變離去。

他站在原地不，目投向遠方那片約約可以看見廓的壯觀城池。

那是大魏王朝的核心中樞。

高義沉默一會，突然微微偏頭，沖他后一個腳步無聲的老仆道：

“那兩個客人，今日就送他們上路。”

“是，莊主。”

他停了會，補充一句。

“嗯，是上路離開大魏。”

“是，莊主。”

————

薄云山主。

一亭臺坐落在楊柳依依的湖畔。

此時亭正有一人。

蘇小小雙跪在亭的座位上，上趴在欄桿上。

低頭瞧著湖里游來游去的鯉魚，抿起，狹長的狐貍眼微微睜大，表聚會神。

一手在前，一手抬起，將抓了滿滿一手的飼料，左撒一點右撒一點。

飼料剛落到湖面，便有紅白鯉魚翻騰而出，爭先恐后。

小狐妖玩的不亦樂乎。

這時，亭外一個背著書箱的年輕儒生大步走，來到的旁，扯了扯的馬尾。

“走啦。”

“哦哦。”

蘇小小點頭應聲，但沒有馬上回頭，抓滿飼料的手驟然張開。

瞪大眼睛狠狠的瞅了眼“沸騰”的湖面，直起子，揚起角拍了拍手，拎著一旁的小書箱，小跑著追上了已經走遠的趙戎。

“你剛剛去哪了？”

趙戎沉片刻，“我遇到三變兄了。”

“他不是走了嗎，兩天沒見了。”

“不知道，他又回來了一趟，不過馬上就走了，嗯，可能是知道我們今天要走，回來看看。”

“我們現在去哪？早上不是聽送飯的人說，我們在亭子里等嗎，有人送我們離開？”

“不等了，我們現在就走。”

“哦。”

蘇小小應了一聲，不再多問。

年輕儒生想了想，看了眼小狐妖。

“三變兄還沒走遠。”

————

柳三變離開薄云山莊后，一路下山，去往粱京。

路上，他腳步不急不緩。

甚至路過某曾經年時喝酒賒過賬的天酒肆，他還停下了腳步，與已經不再半老徐娘引酒客悄悄看的老板娘言語幾句。

問店里的青竹酒是否還是三文一兩。

柳三變一路走走停停。

他知道后面有兩人遠遠跟著，但他沒有在意，因為他知道那人有分寸。

柳三變進了粱京城。

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

循著悉又陌生的記憶，來到了一家天面館。

他丟下幾粒碎銀子，點了一碗面。

他柳三變下意識的左拐來到了西南角的一張油膩的桌子，沒有猶豫的坐在了右側的板凳上，靜靜等待。

他略微垂頭，被桌對面那張凳子旁的某吸引了目。

那是一張蓋在地上的陳舊木板。

整個天面館都是沙石地面，只有那兒蓋了一張木板。

木板上已經骯臟不堪，遍布腳印，被不知多個吃面的客人隨意踩踏。

柳三變有些走神。

其實，當初在云水窟，得知至親離去的那一瞬間，他并沒有到悲傷。

那只著信紙的手也并沒有突然用力或突然松開。

沒有涌心塞眼的某要不打招呼的從那雙鷙的眼睛里出來。

甚至瀏覽家書的目也只是很平靜的掃過那行通報父親死訊的文字。

隨后速度不快不慢的將信件讀完。

沒有疾風暴雨般的回憶，沒有天昏地暗似的。

一切都很稀疏平常。

云水窟的風景依舊秀麗，下午的暖仍然悠閑。

當時，他只是低頭仔細的折起了信紙，剛剛打開信件時的笑容仍舊停泊臉上。

此后，他與往常一樣做著每日要做的事。

教那幫娃娃打拳，聽家里小子匯報學堂學業。

吃飯，練拳，喝酒，睡覺。

吃飯，練拳，喝酒，睡覺。

吃飯，練拳，喝酒，睡覺。

……

只是后來某一天。

他午后昏昏沉沉的睡去。

又自然而然的醒來。

睜開眼，他看見了窗外隨風微曳的綠籮。

忽地起，開始收拾行囊。

他覺得，得回去看看。

……

年歲已大的面館老板將熱乎乎的面捧上了桌。

柳三變出兩筷子，直立輕敲桌面，隨后翻轉。

他沖著剛出鍋的熱面輕吹一口氣，沒有馬上沖面下手，而是先將面上的牛挑出來吃完，再從桌上的小料中挑出兩勺辣椒油，轉著圈均勻的倒在面上，用筷子將面翻底的攪拌兩下。

之后又是一頓忙活，才開始下。

這一番嫻的作讓一旁準備離去的面館老板腳步一頓。

“咦，老客啊，客以前是不是經常來，可老頭怎麼沒有印象？瞧我這記……”

柳三變悶頭吃面，沒有答話。

“唉，這半年來生意不好，老客更是很見了，客這種吃法，還是十幾年前老頭剛開業的那會，教客人的，后來很多人嫌麻煩，也就不再教了。”

柳三變依舊安靜的吃面。

面館老板抓起頸脖上的汗巾了汗，“上一個這樣吃面的，還是半年前那個柳老……唉。”

面館老板說到一半，搖了搖頭，離去了。

不一會，柳三變吃完了一碗面，他又了一碗，繼續吃。

此后，便是一碗接一碗。

仿佛要吃到面館關門。

只是大約一時辰后，面館所在大街的街頭忽然傳來一陣雜鬧聲。

隨后又有兩道敲鑼聲傳來，仿佛是個約定俗的暗號。

整條街頓時沸騰了。

“小祖宗來了，趕走，趕走！”

“快走快走，客人別吃了。”

“等會，你把筷子還回來！”

“哎哎，你還沒付錢呢！”

街上的人就像熱鍋螞蟻一般，手忙腳的逃去。

柳三變所在的天面館亦是如此。

面館老板急忙催促客人離開。

“諸位，老規矩，趕走，別上那惡，他每日在青樓睡到中午起來，都要路過咱們街，又正是脾氣最躁的時候，別礙了他的眼，否則沒好果子吃。“

面館自從半年前那件不吉利的事后，生意就一落千丈，此時倒是有些優勢，畢竟客人。

可是面館老板剛松口氣，目略微一掃，就眼皮一跳。

因為此時面攤西南角，一道孤零零的影依舊在悶頭吃面，對周圍靜置若罔聞。

特別是他所的那個位置，正好是半年前出事的那地方。

面館老板心生不妙。

他轉頭張了一圈已經快變的空的大街，牙齒一咬，急忙朝那個客人跑去。

“別吃了，快跑！”

面館老板著嗓子吼道。

柳三變聞言放下了筷子和空了的面碗。

面館老板懸起的心稍微放下了一點，“對對對，趕……”

可是下一秒，面館老板心里猛地一跳。

“再來一碗。”

聲音平淡。

幾粒碎銀子在桌上蹦跳幾下。

面館老板眼睛一瞪，二話不說，轉頭就跑，不再逗留。

瘋了，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