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雙清澈的眸子，藏在一扇窗扉之后。

倒映出此時朱雀大街上慘烈的一景。

下一秒，眼眸逐漸合上。

不知過了多久。

“我捕捉到那氣了。”

趙戎閉目道。

剛剛那個浴的漢子在那燃燒生命的三秒中，遞出了此生的最后一指。

扎劍爐。

趙戎無比悉，因為他已經練過千百萬遍了。

但剛剛那一指卻依舊深深烙印進他的心中。

這就是三變兄上午走之前我好好看的那個拳樁嗎？

此刻，趙戎的氣不自的震，氣機無比紊，像一群無頭蒼蠅般撞。

“……嗚嗚，什麼，你說什麼？”大風小說

捂著，眼圈紅紅的蘇小小抬頭，向此刻正一臉平靜，閉目站在窗旁的年輕儒生。

趙戎能清晰的覺到藏在這紊氣機中的那道他苦苦尋找的先天元氣，慢慢將它梳理引導。

趙戎睜眼，平淡道：“我找到那道先天元氣了。”

蘇小小吸了吸鼻子，鼻尖紅紅，“趙戎，柳三變死了，他死了，嗚嗚，他上午還好好的，現在，現在就死了，嗚嗚……”

“我知道。”

趙戎語氣輕輕。

小狐妖聞言，一時忘了抹眼淚，愣愣看著趙戎。

年輕儒生轉頭平靜注視了蘇小小一會，忽然抬手，捧著掌大的小臉。

及，滿是與潤。

小狐妖呆呆的，沒有阻攔，反而還微微偏頭，去他手掌的溫暖。

他用右手拇指，認真幫抹著秋水般的狹長眸子中，溢出的眼淚。

的素宛若凝脂，此時潔白中著紅。

特別是眼角，哭的通紅，長長的睫微微栗。

趙戎表鄭重：“別哭。”

蘇小小習慣的咬著半只，仰頭與趙戎目對視片刻，點了點頭。

“小小不哭。”

————

上午。

薄云山主。

一涼亭。

“你要去哪？”

“粱京。”

“去那干嘛？”

“吃面。”

趙戎一時無言。

他將書箱擱在地上，坐在上面，抬頭盯著柳三變。

忽然道：

“他是不是死了？”

柳三變扭頭，看了看遠的青山。

“嗯。”

“我聽人說，是一個秦佶的紈绔干的。”

“嗯。”

“我還聽說，這個秦佶的家世非常顯赫，是你們大魏第一等的豪閥郎溪秦家。”

“嗯。”

“他爹是權傾朝野的大魏首輔，并且還是我們儒家的大修士。”

“嗯。”

“你能不去嗎？”

柳三變沒有再“嗯”，他轉過頭來，盯著趙戎。

“我雖然對大魏不，但我也知道，如此大的一個王朝的第一等豪閥意味著什麼。”

趙戎沉聲道。

這個郎溪秦家和他贅的大楚趙氏一樣，甚至尤有過之。

大楚靖南公爵府有天志境修士的供奉，這個他知道，但有無藏的金丹修士，他就不清楚了，也許只有青君和老太君才知道。

“更何況這個秦佶的爹，還是個金丹境修士。你，有五品嗎？”

柳三變不說話。

“你有把握在殺了那個秦佶后，全而退嗎？”

柳三變還是看著他，不說話。

趙戎頓了頓，輕聲道：“三變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忍一會，實在難忍，我留下來陪你喝酒。那個秦佶一定會死，但咱們從長計議，徐徐圖之，等到萬事俱備，我決不再攔……”

“他們也我忍。”

柳三變突然開口，打斷趙戎的話。

“他們都滿意了，于是都我忍。”

“二弟滿意了。秦家補償他很多銀子，還答應為他仕途鋪路。”

“三弟滿意了。秦相國親自登門賠禮，魏皇追謚，風大葬。”

“義父的那些朋友也滿意了。秦相國不僅對以往之事既往不咎，還心懷愧疚，他們再也不用擔心義父連累他們了。”

“高義兄也滿意了。可以借助我的，搭上郎溪秦家的線。”

“魏皇和大魏百姓都滿意了。秦相國給了他們一個可以接的代。”

柳三變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之前幾天說過了很多話。

“他們都滿意了，都我忍。”

柳三變盯著趙戎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但是我不滿意，我柳三變一點都不滿意！”

“我只想問一句，憑什麼？憑什麼要我忍要我等！”

“我柳三變自無爹無娘，但那個風雪夜，那人替我開門，他便就是我一輩子的爹。”

“如今，我的爹，沒了。

不是他自己走的。

是被人用馬鞭死的。

死的！”

他沙啞的嗓子低沉的嘶吼起來。

“我與那人，不共戴天！

每讓他多活一秒，

就是我柳三變枉為人子！

不孝！”

趙戎看著眼前這個與往日有些不同的柳三變，沉默了。

“之前總想著，回來看看，回來看看，但是看了看青山，總覺得孩子學業忙，還是等年歲大些，再帶回去見義父。

一想到，義父見到青山，看見青山也是讀書人，一定會高興的飯后小酌時，多喝幾兩酒，

我就抑制不住的笑。

青山在讀書，我還沒在信里與他說呢，

想著給他個驚喜。

讓他看看他的不孝子，雖然不是讀書的料，卻也生出了個讀書人。

后來，青山年歲漸大，我想著再等等，再等等。

就這樣，因為各種各樣原因。

等啊等，等啊等。

最后，

等來了一封信。

信里說，我的爹沒了……”

“沒了！！！”

趙戎偏頭瞇眼，有些不敢去看前男子的樣。

他抿打量了下遠方那片延綿不絕的建筑，“但這也不意味著要去白白送死。”

“誰說我是去送死？”

那張像久旱逢甘霖般終于迎來了一場雨水的兇狠面孔，忽然燦爛一笑。

“你可以跟著我，但不要牽扯進去，最后一拳，你好好看，好好學！”

————

“是誰？敢碎我兒金鎖！”

朱雀大街，某個酒樓，趙戎正在給蘇小小淚之時。

一道叱喝聲驟然響起。

此聲不知從何傳來，宛若洪鐘大呂，響徹長空。

半個粱京城皆能耳聞，

遠方，有風雷聲呼嘯。

轉瞬間。

一道影與其叱喝聲幾乎同時抵達已經化為一片人間地獄的朱雀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