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并未聽到其他任何聲響。

思無邪依舊面無表，靜立了片刻，似乎在聽著什麼。

突然，他轉走到了李雪前，從手上接過了一件天鵝絨毯子，又走回到趙戎旁，雙手一探，將毯子蓋在了趙戎上，還幫他牽了牽，防止掉落。

隨后思無邪不再逗留，轉折返回講課臺，魚懷瑾扭跟著。

趙戎微垂著首，一只手握拳抵著額頭，依舊睡，只是……更暖和了些。

全場一片寂靜。

不準備看熱鬧的學子們面面相覷。

隨后便搖了搖頭收回了目，繼續上課。

吳佩良瞪大眼睛，看了看扯了扯毯子轉而趴著睡睡的更舒服了些的趙戎，又轉頭看了看思先生的背影。

他深呼吸一口氣，咬牙低頭，繼續彈琴。

思先生這哪里是脾氣好？是就是沒有脾氣！

很快，清晨的琴藝課繼續開始，剛剛的小曲似乎已經過去。

思先生的琴聲繼續響起，眾學子和弦響應著。

只是在一些辨音天生靈敏的學子耳中，思先生的琴聲似乎有了點不一樣，或是高昂或是低沉，而若要說與之前相比，是何種不一樣，卻又很難說出個理所然來。

空地最前排，魚懷瑾聽著思無邪的琴聲，眼皮微抬。

——

趙戎做了一個夢。

起初是一片黑暗中，不知從何傳來的琴聲。

旋即，在琴聲之中黑暗散去，他看見了鐵馬金戈。

這是一個大爭之世，數百王朝在大地上林立。

他從天空俯視而下，兵戈樹立如海。

咚——咚咚———咚咚咚————！

戰鼓緩緩撞擊。

馬蹄聲驟起。

百國戰。

尸骸蔽野，流河……

而最初的那奇怪琴聲，由開始的微不可聽，到后來的低沉婉轉，再到最后的慷慨高昂。

趙戎眼睛陡睜！

原本彎著的腰猛然直起。

毯從他肩頭落，趙戎手一接。

他呼吸急促，緩了緩神，環視左右，發現自己正在江畔的空地上，睡前的記憶漸漸如水般涌來。

“子瑜，沒事吧？”范玉樹瞧了瞧趙戎的臉，關切道。

趙戎搖頭，他忽然手臉，自覺的臉頰滾燙無比。

“你現在的臉紅了不，剛剛早上見你時，白的和鬼一樣。”范玉樹隨口道了句，便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收拾起古琴。

趙戎緩緩換著氣，覺子有些奇怪，只是一時之間還有些懵，他隨口道：“現在什麼時辰？我睡了多久？”

范玉樹看了他眼，“樂藝課不久前下課了，思先生剛剛才走呢，哦，對了，剛剛魚懷瑾說，咱們繼續留在這里，不用再費神換地方了，等會朱先生會直接來這兒上課。”

趙戎凝眉，瞧了眼手上的毯，張了張，只是下一刻，他子一頓。

終于到是那里不同了。

趙戎眼睛一睜，視經脈，只見原先消散的毫不剩的先天元氣，此刻在經脈之中流轉不息，自行運轉著小周天。

他心神一轉，運轉《螻蟻登天決》，先天元氣驟急，宛若溪流河道的經脈之中，赤小蛇再現，此刻的氣神竟是與之前未沖擊“帶脈”時一樣，只是不再狂暴而已，卻也恢復如初。

如今，他奇經八脈，已經有四條奇脈貫通，剩下四脈中，帶脈因為靈氣反噬的原因，依舊堵塞著，可卻也沒有最初那麼嚴重。

趙戎驚訝的發現他的狀態魄奇異的恢復如初。

他微微皺眉，是不是剛剛那個夾雜古怪琴聲的夢？

范玉樹收起了古琴，取出了筆墨紙硯擺在桌上，隨后轉頭，看見旁好友著毯子皺眉發呆，他朝著一旁努了努，“喏，是雪兄的毯子。”

趙戎回過神來，重重吐了口氣，他點了點，先是低頭拍了拍毯子上的灰，然后整整齊齊的折好，這才起，走到了李雪的旁。

“多謝李兄，在下課上睡覺，獻丑了。”

“嗯嗯。”李雪也正在桌案上鋪著宣紙擺放硯臺，垂著頭沒有第一時間看趙戎，手接過趙戎遞來的毯子，聽到他開口道謝，連忙點頭應著，不過旋即又搗蒜似的搖頭，“不丑的不丑的，困了就睡，很正常的……”

李雪頓了頓，抬頭看了眼趙戎，角輕彎，語氣認真道：“不過，趙兄下次要注意安排下時間，勿要再在思先生的課上瞌睡了。”

趙戎一笑，點頭，“這是自然。”

瞧見他的燦爛笑容，李雪偏開了目，繼續做著手上的事。

趙戎見狀沒有馬上離去，而是又看了一眼李雪收起的毯子，言又止。

正在這時，李雪頭不轉的開口，輕的嗓音傳來，“這是思先生給你蓋上的。”

趙戎一怔，眉頭忽松，轉看去。

空地后方的楓林小道上，思先生背著琴的背影約約，依稀可見，慢慢漸失漸無。

趙戎眺了會兒，若有所思。

“喂，你是趙子瑜吧？”

后一道大大咧咧的嗓門傳來。

趙戎回神，眉頭一挑，邊回頭邊道：“是的，蕭兄，在下趙戎，字子瑜。”

蕭紅魚正在隨手翻著一本字帖，前的書桌上還有堆小山的數十本，皆是蕭紅魚家鄉王朝最頂尖的書法家所寫的真跡字帖，是父皇看見在家書里提了一后，不久前派人千里迢迢送到山上來的。

蕭紅魚低頭瞧著字帖，頭不抬的隨口道：“小雪給你送毯子避寒，你就一聲謝謝啊。”

趙戎聽出了的意思，轉頭看了看正在認真擺著筆架，準備寫字的李雪。

李雪連忙擺手，“不用的不用的，紅魚是在開玩笑的，趙戎切勿當真。”

蕭紅魚低頭翻著頁，沒有解釋。

趙戎想了想，對李雪誠懇道：“李兄，在下以前也學過一點書法，要不讓我獻一獻丑？你寫些字來，我給你看看，若是不贊同我說的拙見，大可不聽，沒關系的，取其華去其糟粕即可。”

蕭紅魚一邊聽著趙戎的話語，一邊翻著手上這本所謂冠絕一朝的字帖奇珍，撇了撇，也不知是對這字帖還是對人。

將手中在山下價值連城的字帖往桌上隨意一丟，剛好落在了書堆上，抬首，剛要點頭就被李雪一扯。

“紅魚，別鬧。”

蕭紅魚見狀，聳了聳肩，“行吧，你開心就好。”

沖趙戎抱了抱拳，只是并未彎腰，“趙兄，是小子冒昧了。”

趙戎沒有在意，見狀也不再說什麼，彎腰還了一禮，“蕭兄多禮了。”

看見二人似乎和解的一幕，李雪朝趙戎笑了笑。

趙戎轉而朝抱拳，笑容燦爛。

隨后，他便不再逗留，轉去找魚懷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