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戎先回了趟座位。
他并沒有和周圍的同窗們一樣,取出紙墨筆硯為下節課準備,而是彎腰將古琴用素白裹布包好,收拾起了東西,隨后轉便邁步要走。
趙戎的這番背道而馳的作,吸引力了不的目。
范玉樹好奇的開口,“子瑜,你要去哪?”
趙戎隨口回道:“今日不舒服,去請假。”
一邊說著,他也不等范玉樹再問,便向遠的魚懷瑾走去了。
率堂今日上課所在的這空地,是一已經廢棄的古渡口,有一個古韻的名字,蘭舟。
傳聞最早帶著弟子們游學到這闕天涯海角的儒家圣人,便是從這古渡口上岸,建立林麓書院的。
蘭舟渡雖然已經棄而不用,但是岸上向江延的擺渡木棧道,依舊存在。
此時正有很多率堂學子排著隊,走去木棧道上,舀離之水回去研墨。
而魚懷瑾就站在木棧道口,旁邊一張長條桌案的后方。
趙戎走近后,端詳了眼。
魚懷瑾表平靜,正在垂首研著墨。
白雪似得小手,抓著漆黑的長條形墨碇,被襯的耀目,吸引了不過往取水的學子的視線。
研好墨后,魚懷瑾走到了桌子另一側,手上繼續作不停的做著事,小臉依舊板著,目專注。
趙戎瞧了一會兒。
這張桌案正對著空地上學子們的座位,應當是一會兒那位朱先生用的桌子,魚懷瑾是率堂選出的學長,這些為先生們打雜的事,其實是可以指派其他學子來做的,不過在趙戎印象中,如眼前這般,魚懷瑾好像每次都是事必躬為的。
他眼瞼微斂,直接走上前去。
行禮道:“魚學長,在下子有些不舒服,想要請一節課的假,還學長應許。”
魚懷瑾正在擺放一只筆洗,聞言作稍稍一頓,旋即繼續擺著東西,沒有轉頭去看他并且還禮。
趙戎目不轉睛的盯著的側臉。
二人之間,安靜了一會兒。
魚懷瑾在將一直毫錐掛好后,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的側臉帶著專注之,繼續整理著桌子,沒有分出力理會趙戎。
“多謝學長。”
趙戎瞧了魚懷瑾的臉,心里大致明白了些事,不過也沒解釋什麼,他道了聲謝,扭頭便走,在率堂同窗們的目送中,離開了蘭舟渡。
背對著趙戎的魚懷瑾,在將一支毫錐掛好后,不易察覺的搖了搖頭。
正在排隊取水的學子們目睹了剛剛這一幕,其中正包括蕭紅魚,回頭看了眼趙戎一刻不停離去的背影,皺眉道:“懷瑾,別理這懶人,為他生氣不值得。”
魚懷瑾沒有說話,抬頭看了眼日頭。
蕭紅魚后不遠的吳佩良,很早便在關注著這邊,此時,他點頭笑道:
“紅魚兄說的沒錯,范玉樹那個吊車尾至還聽話,而這個趙子瑜,爛泥扶不上墻,學長,你還是別……”
“時候不早了,大伙作快一些。”魚懷瑾突然出聲,打斷了吳佩良的話語。
目平靜的看了眼蘭舟渡的口,“老師應該快來了。”
不多時,空地上的率堂學子們在一陣忙碌后,安歇了下來,坐在位子上,靜靜等著某個儒衫子的到來。
……
趙戎本以為魚懷瑾會阻攔他一番,結果就這麼輕松的放行了。
他搖頭失笑,“趙子瑜啊,真是臭不要臉。“
趙戎小聲嘀咕的罵了自己一句。
旋即,他看了看日頭。
時候還早,趙戎心里略微思量,便有了打算,準備上午去看下晏先生,再討幾本書回去看。
不過,對于有些事,趙戎覺得還是要未雨綢繆的“臭不要臉”些。
比如那位肩而過見過一面的朱葳蕤。
率堂上午接下來的課,便是這位先生的書藝。
因為那張臨摹他書的詩箋的緣故。
趙戎實在是有些怕,各種意義上的。
能不見面就不見面吧,不過讓趙戎有些安心的是,到目前為止還不認識他。
畢竟當初剛進書院時的那次肩而過,這位朱先生眼睛都沒偏一下,就匆匆走遠了,趙戎是被氣質吸引,好奇的問了問大師兄,才知道的份。
不過趙戎也有些頭疼,難不以后的書藝課都要找借口翹掉。
一次兩次還好說,若是次數多了,每回都如此,估計盡職守責如魚懷瑾,都要對他徹底失放棄了吧?
而如果不翹課,估計麻煩更多……
趙戎眉頭擰起,不過,片刻后便又舒展了開來。
管他呢,以后再想辦法,現如今短時間,可以避免與見面,除非這位在書院聽說很男子儒生們歡迎的蘭花先生,會親自跑去南軒學舍指名道姓的找他,抑或是在率堂其他先生上課時,在門口堵他……
不至于,不至于,可是書院先生,本公子是學生,這太不合規矩了。
趙戎失笑,搖了搖頭,驅散了這些紛飛的思緒,不再多想。
他看了幾眼周圍,路上行人不多,且幾乎都是書院的士子師兄們,畢竟墨池學館的大多數學子們還在上課。
今日晴天,上午的鋪在上,暖洋洋的。
日頭下,趙戎微微瞇眼,抄著手,里輕哼著調子,正在這時,前方拐角,一道影闖了他的視野。
這是一道著儒衫的婀娜倩影,正順著朝趙戎走來,帶著蘭花的幽香,腳步寧靜輕盈。
一瞬間。
趙戎眼睛一睜,剎那間只來得及看清來人的形,但卻也與記憶中的那道如蘭影重疊。
他心里咯噔一聲。
怎麼是?
不過旋即,趙戎眼皮一斂,抿起,收起了神,面如常的正常向前走著。
他不聲,腳步不,余小心的瞟了眼右前方正越來越近的儒衫子。
的背后是正在初升的太,從后投來,一時之間看不清這個儒衫子的表,可是趙戎已經能確定是無疑了。
他微微偏頭,瞧見視野的邊緣,旁還有幾個其他的行人,心里稍稍松了口氣。
而在趙戎念頭流轉的這短暫時間,他與儒衫子已經靠近。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與之一起,是越來越濃的清幽蘭香。
趙戎原本準備一直目視前方,不過,下一秒,他還是略微偏頭,“悄悄”的看了一眼,因為這種氣質出眾的子即使是著男子儒衫,也極其吸引男子注意,正常路過的行人幾乎不可能不看,不看的要不是守正君子,要不就是藏有其他心思,這都容易引起的注意……
終于。
二人相遇。
趙戎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里。
下一秒。
便是肩而過,再一次。
趙戎的余看見儒衫子頭不轉的消失在了視野里,他微微松口氣,怎麼有一種逃課后見老師的即視?
旋即,還沒等趙戎多想,他便注意到了旁幾位和他去向相同的兄臺,都腳步略緩的回頭去看已經路過的儒衫子。
趙戎見狀頗為理解。
為了裝的更像,他也停步,悠悠回頭,但是瞬息間他呼吸一窒,因為儒衫子正停在不遠,側,偏頭看著他們!
趙戎與幾位路人兄臺:“…………”
朱葳蕤靜立。
此時此刻,這條林間岔路口上的氣氛有些尷尬且古怪。
空氣寂靜了下來。
只有林葉的颯響。
朱葳蕤突然開口,聲音清脆,“請問……”
趙戎右眼皮一跳。
出一修長手指,指了指他們走去的方向,語氣疑,“蘭舟渡是在這邊嗎?”
嗯?
趙戎一愣,隨即腦海里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不聲的看了眼周圍的環境,這條林間的小路,七拐八轉的,岔口不,之前趙戎要不是有悉路的賈騰鷹和范玉樹帶著走過一次,他也要兩眼一抹黑。
而據趙戎前世縱覽某種小說的富經驗,主角遇到的麗子,一般都是有些小病,而這些小病又使得他們相遇相知相?比如……
咳咳,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位才貌雙全的朱先生其實是個路癡?
趙戎眨了下眼,但心中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此時此刻,在朱葳蕤話語落下后,趙戎和旁的幾位兄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隨即他們撥浪鼓般的搖頭。
“不是的,不是的。”
“蘭舟渡就在您剛剛要去的方向呢。”
“您走的這條路沒錯,不過后面還有些復雜的路要拐……”
眾人紛紛開口。
朱葳蕤輕輕點頭,凝視著他們,一時之間,沒有說話,似乎是在……猶豫著什麼。
趙戎見狀,終于大致的放下了心來,隨后,他微微抬眉。
心思一轉。
而這時,趙戎旁的幾人之中,也有一兩個人反應了過來,他們眼里浮現些許驚喜,似乎也是和趙戎一樣經驗富,察到了知優雅的蘭花先生其實是個迷糊路癡的可屬,那麼這位朱先生現在是……不好意思開口求助?
只是,雖是頗為激的想著,他們的臉上又浮現些遲疑之,一時之間,還是沒敢邁出一步。
然而下一刻,便有人幫他們邁了。
趙戎左右看了看,瞧見了周圍人躍躍試的樣子,他目一凝,沒有蒙混離去,而是不再猶豫,腳步驟抬,走上前去。
他的后,原本舉棋不定的幾位兄臺,面一急,可是趙戎已經走到了朱葳蕤前開口了,其他幾位路人,瞧見這一幕,只好作罷,嘆著氣離開了,其中有些還不時的回頭……
趙戎行了一禮,笑道:
“請問,閣下可是新來咱們書院的先生,朱葳蕤,朱先生?”
朱葳蕤細瞧了幾眼前笑容洋溢的男子,還了一禮道:“正是小子。”
趙戎轉頭看了看左右山林,朗聲道:“朱先生,蘭舟渡在下知道在哪,要不我帶你去吧。”
朱葳蕤緩緩點頭,“那就勞煩公子了。公子,你……”
“哦,對了,忘了自我介紹了,瞧我這記。”正準備抬腳的趙戎,拍了拍額頭,他失笑搖頭,旋即轉頭,朝朱葳蕤語氣熱道:
“朱先生,在下林文若。是晏幾道晏先生門下的弟子。”
趙戎有個一勞永逸的想法,想要試試。
朱葳蕤聞言后,一雙清亮的柳葉眼微睜,仔細端詳了眼他。
趙戎頓了頓,隨后扭頭,奇怪道:“朱先生怎麼了,是有何事?”
朱葳蕤蛾眉輕輕挑起,抿一笑,螓首點了點,“原來,是晏先生呀。”
“朱先生與我家先生很?”
朱葳蕤想了想,認真道:“與晏先生算不上很,不過。”
“不過什麼?”
————
趙戎一邊隨口問著,一邊帶朱葳蕤左拐,步了一條路畔有花叢的小徑,又笑道:“朱先生跟我來,走這小路,會近一些。”
他頗為悉路,帶著抄近道原路返回,不過,卻也是給人帶路而已,并不是趙戎真準備回去上課,即使要翹的課的先生此刻就在邊。
“勞煩公子了。”
“沒事,朱先生不必多禮。”
這條花徑捷徑是賈騰鷹之前趙戎走的,行人不多,人跡較,此時雖是在秋日,卻也有不應季的花兒在小路兩側甚至路中央生長。
而朱葳蕤每次遇到擋路的花,都會主讓步,避免踩上,趙戎見狀,也提起些神,小心了起來。
在趙戎話落之后。
朱葳蕤微微歪頭,看著他笑容自若的神態,朱的角也跟著揚起,接著剛剛的話音,“……不過,晏先生的門下,有一位新收的弟子,讓我神已久。”
趙戎皺眉,“老師新收的弟子,能得朱先生青眼相加,您是在說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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