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本來預計中是爲了面向天樞神闕門人的立威之戰,變了太清之戰,變故始料未及,卻也不超綱。
鶴悼也是天樞神闕門人……沒病。
但也就意味著……天樞神闕真的被打穿了,比原先計劃取得的戰果還強百倍。
鶴悼的威,無論是神闕部威還是天下人,一旦傳出去,那就幾乎是被一戰打沒了。
在曦月全面靠向秦弈的背景下,這時候的秦弈要統治天樞,估計願意認賬的人都過八。
當然秦弈此時並沒有這樣的閒工夫,他傷得都不會了,被明河抱著直奔的山峰療傷去了。
鶴悼原地站在主殿,周圍是數百宗門核心,各自沉默,一言不發。
曦月來到他邊,低聲道:“師兄……”
鶴悼無神的眼眸了,轉頭看向曦月,神裡看不出什麼緒。
寵辱不驚,是基本功。鶴悼並沒有因爲“丟臉”這一項起什麼漣漪,此時的他境界跌落,陷的是一種質疑。
“師妹,我錯了麼?”
曦月默然。
“其實你心裡很明白。修仙問道,每個人都在求超,我若是個散修,自行其是,本不會有人說我錯了。”
曦月終於道:“但你不是散修。”
鶴悼笑笑:“世人給我強加了過多的期待,包括你。”
他頓了頓,續道:“我與你不同,我本是天宮人,雖然下凡之後有了獨立之心,千萬縷並未斬斷,你心中有數。”
曦月嘆了口氣:“是。”
鶴悼慢慢走出主殿,曦月便陪他走在邊,兩人一路到了殿外山峰,看著遠的皚皚白雪。
遠仙鶴徘徊,依然過不了山巔。
看了好一陣子,鶴悼輕聲開口:“曾經我以爲,太清之後便可真正與天宮分庭抗禮,或許也沒那麼高大,僅僅是爲了證太清,只是爲了太清……但數萬年來,近乎絕,什麼辦法都試過,什麼手段都願意去用,但那道關卡紋不,就像無法逾越的山峰。你看那鶴……你覺到它的絕了麼?”
曦月低聲道:“可以理解……同。”
“不,你沒到那時候。”鶴悼搖頭道:“不過我也知道,你是放棄了潛修的時間,做了太多的事,沒有你的持,天樞神闕沒有今天。如果你跟我一樣,那說不定萬載壁的人就了你。”
曦月道:“但我與秦弈一樣,並不覺得突破太清是唯一重要的事。便是爲了鎮世間魔道,我持發展天樞神闕也有極爲重要的意義。若爲此耽誤修行,曦月願永不太清。”
“此即人各有志,也是你與秦弈道相合。”
“是。”
鶴悼轉頭看了曦月一陣,忽然道:“你的道途,有所改變。原先的悠悠月照、靜觀乾坤,改修了自我揮灑之途。”
“原先不太適合我,矛盾難言……但我既然靠這個踏無相,自然沒有那個底氣去改道途。然而讓我崩潰的是,收個徒弟本來是應該印證你我之道纔對的,是冥河,正合天心,結果找起男人來一點都不含糊。師兄你知道嗎,那時候我道心都差點崩了,開始懷疑人生了都。”
鶴悼:“……”
這就是你搶你徒弟男人的原因?
曦月笑笑:“我就在想啊,我們之前到底印證的是什麼玩意?嗯,雖然也許師兄你是靠這一套證了太清,證明這一套也可行……但至可以證明這一套不是唯一,既然不是唯一,我當然應該考慮更適合我的方向。”
鶴悼頷首:“你本就是天才。”
“倒也不全是……”曦月轉頭看了看明河山峰的方向:“得人皇提點,方有所得。”
“人皇隨,混沌印證。”鶴悼淡淡道:“天人之戰,本來就該是他們的事。”
曦月問道:“師兄這話的意思……”
“天樞神闕,一直是你在管,此後便付於你。”鶴悼笑笑:“若有天地之戰,居中者當是秦弈,我鶴悼從來就不合適。”
曦月沉默片刻,有些警覺:“師兄,不要告訴我你還想上天。”
鶴悼啞然失笑:“我想去雲遊。”
曦月愕然:“雲遊?”
“是。”鶴悼看著遠方雲霧,低聲道:“數萬年執著,撞破了南牆,卻似已經忘記了這個世界長什麼模樣。可笑教導別人不可執迷,心卻知道自己纔是最執迷的那一個,甚至這場執迷已經了人生的意義……真是諷刺。”
“如今呢?”
“如今好不容易太清,卻一炷香的功夫就掉回去了。哈。”鶴悼笑道:“似黃粱一夢。”
黃粱一夢。
曦月細細咀嚼片刻,低聲道:“我本以爲你會恨。”
“有人會恨,有人會沮喪,不同的人所得不同。”鶴悼笑道:“我的所得頗爲有趣,願與師妹分。”
曦月後退一禮:“願聞道。”
“就是那種……得到過了,沒啥憾了,好像也可以去死了,所謂朝聞道夕死可矣?不知算不算。”
曦月失笑:“可能……也可以算吧。”
鶴悼悠悠道:“其實吧……折騰了幾萬年,發現也就那麼回事,期待過高,覺不如預期,反倒有了落差。居然還能被人越級揍下來,家都被人了,你說這幾萬年圖個啥?”
曦月:“……”
鶴悼又道:“本來還想著,沒想象中的厲害,那是初此境,還不夠……還要再往上瞧瞧,這便是我想上天的原因。可既然跌落了,好像也就那樣了,那憋著的一勁兒散了……就像黃粱夢醒一樣。”
曦月微微頷首,可以理解這種覺。
其實還是本決定的,鶴悼不是魔道,歸結底是道德清修之士,戾氣很,甚至認爲惡念是很討厭的需要割裂掉的東西。再怎麼融合回來,也不可能反而爲主導。
當初師兄妹能同心協力一起建立天樞神闕,本來就不是什麼壞人,甚至還有恩義。
只是道途走下去,有了分歧。人各有志,僅此而已。
曦月萬年來沒法翻臉,也是因爲這個。如今這種結果,似乎……不壞。
師兄妹安靜下來,又一起看了一陣山間雲霧。雲霧祥和縹緲,早已沒有了之前爭戰的紊沸騰。
看了好久好久,鶴悼吁了口氣:“既然睡醒了,倒不如到看看,我這幾萬年來錯失的忘的世界……如這縹緲雲霧,仙山白雪。神州靈秀,大荒萬族。師妹莫說我怯戰逃避就好……老實說,我就是個道士,那些事關我屁事。”
曦月再度一禮:“恭喜師兄得道。”
太清了,曦月沒恭喜過。
放下了,曦月恭喜得道。
鶴悼也細細咀嚼了一遍,微微一笑,丟過一個瓶子。
很眼,當初封印惡念的那個。
曦月愣了愣:“這是……”
“惡念我已融合回來了,這瓶子之中還殘餘當初吞噬各家法則的悟,證得太清多賴於此。剩下的於我不合,本毀去。我看秦弈修混沌道則,不知道他需要不需要。需要的話給他參悟,不需要的話毀了便是。順便……北冥的事,很抱歉。”
鶴悼丟下最後一句,下忽然出現一隻白鶴虛影,乘鶴而去,眨眼沒雲霧之中,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