訛還是回了皇宮，還是要遞給李青君關於九嬰的契約。

明明已經決定開戰，戲還是要演下去的。

回來的時候，秦弈已經不在了，李青君慵懶地順著頭髮在花園舒展筋骨，一看就覺得昨晚滋潤得很。

訛暗自腹誹，湊上前去遞過九嬰契約：“陛下，這個……”

“先放那吧。”李青君轉頭打量訛一眼，忽然笑道：“兔子，如果九嬰完了它的目標，你會有什麼封賞嗎？”

“呃？”訛撓撓頭：“可能會封個很好的星君吧。”

其實不是。

作爲訛，騙人是本能。和北冥那些魔頭騙人是不一樣的，魔頭們騙人是有目的的，若是說真話有利那就肯定說真話。訛則是不需要任何目的，天就是讓幾乎每句話都不肯說真話。如果有人殺了燉吃，吃了一塊就永遠不會說真話了……

此乃神。

這樣的妖，誰信得過？

包括當年瑤和現在九嬰也騙，只不過作爲領袖自有氣度，只要不是什麼影響惡劣的謊言那就一笑而過，用人之際不跟較真罷了。但無論如何，都不會把訛當真正的親信看待。

但訛必須靠向一個強勢的後臺，不然就那種慣騙人的臭德行，早都不知得罪了多仙神，沒人罩著早被人燉兔子湯了。

訛只是控制不住的本能騙人，又不是不識相，不效忠一個老大罩著，日子怎麼過？即使明知道九嬰本不可能真把當臂膀，那也要幹活啊，混個立足之地而已。

也就是說，如果真正一統三界，沒有需要用人的地方了……是瑤的話可能會給一個閒職養著，該給的賞賜也不會吝嗇；是九嬰的話，不宰了出一口往年被這死兔子騙了的惡氣就不錯了。

只是訛不可能這麼告訴李青君，只會說有個很好的封賞。

李青君笑道：“那如果朕給你封個兒做做，你怎麼看？”

訛怔了一怔：“兒？”

“是啊，你是妖，沒有人類修道那麼多限制，在人間謀職也沒什麼的吧？不出去拋頭面那就在宮中做個也好啊。你看朕的宮沒有修士，朕有時候也需要修士幫忙理一些事，凡人並不方便，也理解不了我們的很多事……”

訛：“……不是有個潛龍觀？”

“潛龍觀是男道觀，大乾末年，潛龍觀爲了和大歡喜寺爭寵，也搞了些道姑做爐鼎的，早就散了。後面也是十年怕井繩，杜絕了這一套，不收弟子了。恰好你又是雌，簡直天合。”

訛：“……”

李青君似是越說越覺得自己這個倡議很有道理，興致地拍著訛的肩膀：“兔子，朕看你氣息力很弱，應該修行也不高吧？最多就是妖族凝丹，不會超過萬象？對比道修的騰雲這個樣子？”

訛：“嗯嗯。陛下目如炬。”

“看，連修行都很合適嘛。”李青君笑瞇瞇道：“考慮一下，尚宮之職留給你。名義上管理宮，其實是做朕的助手。”

“我、我還要做星君。”

“又不衝突，如果九嬰與我功合作，大家就是平等盟友，你便是友誼橋樑嘛。”

“我……”

“所以它的契約現在給朕看看。”

訛手裡拿著九嬰的契約，總覺得自己遞過去的作都慢了三分，很想往回收。

李青君接了過來，細細瀏覽著，角勾出嘲諷的笑意。

訛耷拉著兔耳，覺很丟人。

契約上的坑，一般是看不出來，問題是和玉真人的誠意對比，就顯出差距來了，人家當皇帝的一眼就能分辨。

當然實際上契約本不重要了，九嬰這時候已經正在關注幽冥，隨時整軍出擊了，所謂契約扯皮不過是做個樣子。可這時候訛卻忽然覺得很可惜。

如果是真的，好的。

不管事之後天帝會怎麼對自己，人間還有退路。

可如今終究不可能了，一旦九嬰攻幽冥，人皇只會立刻和自己翻臉……哦不是翻臉，是自己要翻臉，攻幽冥的時候，自己這裡肯定要開始暗算人皇，雙管齊下的。

取代人皇有個啥用，又不是真人皇。幽冥之戰，九嬰贏了也是隨便自己，秦弈贏了保證要殺回來烤兔子吃的……

而且覺這個人皇陛下好的，真不想殺……

兔子是騙人而已，又不是兇狠殘暴的兇。

雖然兔子也知道陛下說話也並不見得多真，可能也騙了兔子不事，但兔子不覺得騙人有什麼不對……大家都一樣。

兔子蹲在花園草地上，揪了把小草嗚嗚地往裡塞，糾結得要命。

李青君嘆了口氣，吩咐左右宮：“去端一盆蘿蔔來，瞧這兔子來回奔波，得沒吃飯吧。”

訛：“……”

我不需要吃飯。

李青君蹲在它面前，抖了抖手上契約，笑道：“九嬰誠意不足，這是定了還是可以繼續談？”

訛忙道：“可以繼續談的。”

“那就……”話還沒出口，李青君神微變。

訛神也變了。

兩人都可以約到山河龍氣正在下沉，如同進旋渦一樣不斷被汲取，流速很慢，外界或許毫無覺，但皇宮龍氣最盛之，這流還是瞞不過修士的。

兔子“騰”地跳了起來：“你騙我，你已經和幽冥合作了！”

李青君笑笑：“可是……你如何知道我正在與幽冥合作？”

訛板著臉不說話。

“所以大家都是一樣的，爲一隻訛，你真覺得騙人有什麼問題嗎？”李青君站起來，淡淡道：“兔子，幽冥戰起，你會殺我麼？”

訛嘆了口氣：“你既然知道了，那就……”

它看似弱的氣勢開始慢慢增長，彷彿沒有盡頭：“我是祖聖之妖，陛下這點實力還是乖乖投降，我、我不想殺你。”

這或許是它說得最真的一句話。

但話沒說完，兔子眼睛就直了。

卻見李青君擎出銀槍，那看似“騰雲三層道修”的氣息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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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得越來越澎湃，也越來越凌厲，殺伐沖霄，氣吞萬里。

兔子深深吸了口氣：“劍道乾元，半步洗髓！你本不是道修……你不是人皇李無仙，你是……”

李青君抱槍行禮：“東海蓬萊李青君，見過祖聖訛。”

兔子：“……”

它轉開腦袋，看見了遠宮，宮手上還抱著一盆蘿蔔。

它面無表地挪開眼睛，低頭向下。

地底幽冥，氣。

似乎真的正在祭煉。

可以到天上星辰浮，有恐怖的殺機直衝地底。

幽冥之戰，真正開啓。

可九嬰好像是中計的一方。

訛忽然想起，這一天，距離九嬰當初的通牒，正好第八十一天。

“你……真以十萬蒼生爲祭？”它有些不可置信地問李青君。

李青君笑道：“不告訴你。”

周圍影影綽綽，潛龍觀修士已經包圍皇宮，佔據了薩伽大陣各要點。

李青君環顧一圈，目又落在兔子上：“幽冥之戰開啓，九嬰踏陷阱已定局，兔子，你坑了九嬰哦，回去會不會被烤了吃？”

兔子：“…………”

“如今之局，朕倒是想跟你說一句……”李青君淡淡道：“兔子……你不以戰力著名，還是乖乖投降，我不想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