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坐在浮橋上,看著滔滔不絕的黃河水,悵然不憶。袁紹孤軍深,眼下已經到達陳國,離黃河近千里。雖然袁紹沒有給他任何消息,但是他僅從用兵的常識也能知道這一仗的兇險。他越來越覺得這可能是劉修的謀,把袁紹從基穩固的冀州引到兗州來加以殲滅,而那個所謂的謠言,也許就是劉修自己放出來的。
這個謠言是大逆不道,可是對於劉修這樣的權臣來說,何嘗又不是一個試探人心的法子?爲了能把袁紹吸引來,再大逆不道的謠言也值得,小天子又能把他怎麼樣,說不定這其中就有小天子的允許。
袁紹上鉤了,這就是一個莫大的勝利。
田越想越心驚跳,他站起來,看著北岸淳于瓊的大營,躊躇半晌,最近還是決定去拜訪一下這位淳于將軍。淳于瓊是潁川人,潁川和冀州兩派不管怎麼說都是兩個陣營,袁紹把監視黎的重任給淳于瓊,就是明例。眼下能否住這座浮橋,關鍵就在於淳于瓊手中的兵力,爲了得到他的幫助,不得不放下份,主去協商一番。
主公終究還是不能完全相信冀州人啊。田嘆了一口氣,小心冀冀的向前走去。河水雖然不是非常急,可浮橋還是隨著波浪上下起伏,對於田這個聰明絕頂,手卻一般的文士來說,要從浮橋上走過去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對於田的來訪,淳于瓊非常意外。不過他還是熱的把田迎大營。一進大帳,田就聞到了一濃郁的酒香,不由得吃了一驚。好容易才扮出來的笑臉立刻了下來。
“將軍在喝酒?”
淳于瓊已經五分醉,打著酒嗝笑道:“閒來無事,小酌兩杯。田先生來得正好。一起喝點?”
田抑制不住心頭的怒火,聲音高了起來:“淳于將軍,你知道你的肩上是什麼樣的重任嗎,你知道你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嗎,你知道你一旦疏忽,將會造什麼樣的後果嗎?你居然還有心思喝酒?”
淳于瓊一愣,臉也了下來。他覺得自己好心好意的請田喝酒並沒有錯,田一見面就這麼訓斥他。實在有些過份。他也收起了笑容,回到自己的案前,搖搖晃晃的坐下,端起酒杯,自斟自飲了兩杯,這才慢條斯理的說道:“如果出了事,我自會向主公稟報。不勞田軍謀費心。田軍謀,倒是你不請自來,不知道可有主公的命令?如果有,請你拿出來,如果沒有。我勸你還是趕回到自己的防地去,主公如果知道了,我也無法幫你遮掩。”
田心裡咯噔一下,後悔莫及。一路上想了那麼多說辭,怎麼一見面就說崩了。他站在門口,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淳于瓊看在眼裡,卻以爲田這是對他的不屑和憤怒,心中更是不喜,“咚”的一聲放下酒杯,高聲喝道:“來人!”
兩個衛士應聲而。
“請田軍謀過河去。”淳于瓊看都不看田一眼,森嚴下令。
兩個衛士互相看看,轉站到田面前,面無表的一手:“田軍謀,請!”
田氣得一跺腳,轉就走,心裡那點後悔也被淳于瓊的傲慢激得無影無蹤。他大步出了營,直奔浮橋,一直走到浮橋正中央,被溼熱的河風一吹,這才清醒了一些,不又後悔又生氣,後悔的是自己沉不住氣,去之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怎麼一見面就吵了起來呢,還是心不夠啊。生氣的是淳于瓊負重任,卻不知道謹慎從事,居然還有心喝酒。黎城裡可有一萬多銳鐵騎,正面對攻淳于瓊也許還有幾分把握,這要是襲,就憑淳于瓊這副德,大概連對方的臉還沒看到,就會一敗塗地。淳于瓊如果敗了,浮橋還保得住嗎,萬一袁紹大敗而回,那可就連退路都沒有了啊。田越想越害怕,一陣冷汗沁了出來,粘乎乎的難之極。他轉過,又向河北走去,上了岸,正準備去大營,轉念一想,淳于瓊現在大概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去了也說不,不如等一等,等他酒醒了再說不遲。
田剛剛坐下,兩個士卒從浮橋上追了過來,一邊走一邊大口大口的著氣。田見了,一陣心驚跳,連忙停下來等著。
“田軍謀,主公的軍令。”
田接令在手,急急的問道:“主公到哪裡了,開戰了嗎?”
“主公在新汲,還沒有開戰。”那傳令的士卒嚥了口唾沫,艱難的說道:“眼下只有前軍和在敵軍戰,纔打了一天。”
“纔到新汲?”田詫異的擡起頭:“怎麼還在新汲?”
士卒茫然的搖搖頭。田見了,連忙拆開軍令,仔細的看了一遍,臉頓時得可怕。果然是個謀,曹斬殺了潛伏在他邊的細,已經和袁紹決裂。辛毗從曹營得到消息,劉修可能安排了十八萬大軍,等著袁紹上鉤。
“我就知道。”田著信紙,手腳發麻,信紙在手中簌簌作響。他喃喃自語,一會兒冷笑,一會兒嘆息,最後又狂笑起來。
“天意啊,天意啊。”田淚流滿面,泣不聲。士卒們看著他,手足無措。
田哭了一陣,心這才平復下來。他揮揮手,將信紙塞進懷中,大手一揮:“隨我進營。”
淳于瓊已經醉了,躺在行軍榻上,鼾聲如雷。守在帳門口的衛士不準田進去,田寒著臉,將袁紹的手令一亮,那些衛士頓時傻了眼,眼睜睜的看著田闖了進去。田看了一眼狼藉的案面,下令立刻收拾一下,然後讓人拿來了筆墨,手不停揮的給袁紹寫了一封回信。打發走傳令兵之後,他讓人把淳于瓊從牀上揪了起來,扔在外面的地上。
“來人,打水來。”
淳于瓊的衛士一個也不,他們當然知道田想幹什麼,雖說田手裡有袁紹的軍令,他們不敢違抗,可是也不至於幫著田收拾自己的主將。田的衛士卻沒這個心,他們很快提來了幾桶水。田親自挽起袖子,舉起一桶水,當頭衝著淳于瓊澆了下去。
“譁——”淳于瓊頓時渾溼。他一激零站起來,睜著惺忪的醉眼,迷迷瞪瞪的看了一圈,只看到一圈人影,卻沒看清是誰,忍不住破口大罵。他實在是喝得太多了,舌頭有些大,口齒不清,也不知道他罵的是什麼。
田將手中的桶扔在地上,寒聲道:“再潑!”
“譁——譁——”又是兩桶水淋了下來,淳于瓊連打兩個噴嚏,這才稍微清醒了些,他彷彿看清了田的影,然大怒,衝上去,揮起拳頭就打。田雖然是個文士,此時卻這不示弱,閃在一邊,用力一推。淳于瓊立足不穩,啪的一聲摔了狗啃屎,臉撲在地上,吃了一泥。
“摁住他。”
兩個士卒撲了上去,死死的摁住掙扎的淳于瓊,田掏出袁紹的軍令在他眼前一亮,聲音如刀鋒一般鋒利:“淳于將軍,我奉主公軍令,現在命令你協助我搶攻濮。鑑於你大醉未醒,我先接管指揮權,等將軍什麼時候清醒了,什麼時候再來找我。”淳于瓊力掙扎,哪裡聽得清田的話。田也不理他,命人把他架回大營,立刻開始聚將。淳于瓊的部將們匆匆趕來,看不到淳于瓊,田卻坐在將位上,大吃一驚。田掏出袁紹的手令讓他們傳看,這些人這才安靜下來,不過臉卻變得非常難看。
劉修可能有十八萬大軍?天啦,那還有什麼勝利的可能,很快就要兵敗如山倒啦。
田掃了一眼衆將。“諸位,主公很快就會退回冀州,河上的浮橋,就是八萬大軍的生命線。如果能守住浮橋,便是大功一件。”
衆將連連點頭,不管劉修有沒有十八萬大軍,至曹和劉修加起來就有近十萬人,已經超過袁紹,袁紹退回來已經是必然,這一仗還沒打,已經就輸了。守住浮橋,讓袁紹能夠平安的撤回來,也許是這一戰唯一的功勞。
“從現在起,我們的任務就是守住浮橋。河北有大軍守護,可是河南卻沒有立足點,我們必須儘快拿下濮。”田二話不說,簡明扼要的點明瞭眼前的厲害,立刻開始調兵遣將。他重新調整了河北大營的防務,然後帶著一萬大軍過河,準備攻取濮。
這個消息很快傳到了皇甫嵩的耳朵裡。皇甫嵩立刻派司馬張昶請來了董卓和尹端,把最新得到的消息向他們傳達之後,董卓和尹端欣喜的互相看了一眼。
“這麼說,驃騎將軍的反攻很快就要開始了?”
“嗯。”皇甫嵩點點頭:“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先要攻擊一下淳于瓊。他有一部分人調往河南了,這裡兵力不足,我們要趁援兵到之前抓住機會打一仗。”
董卓一拍大手:“有道理。我看那小子早就不順眼了,這次終於逮到機會收拾他。將軍,讓我做先鋒吧。”
皇甫嵩微微一笑:“正要倚重你的鐵騎。不過,我還沒說完。這次打,必須重創淳于瓊,卻無須奪下浮橋。浮橋斷了,袁紹會拼命,驃騎將軍的損失會非常大,我們把浮橋留著,不斷絕他的希,還能讓他不斷的調集兵力來防守。”
董卓想了想,不放聲大笑:“高明,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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