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珩:……
他到了來自整個世界的森森惡意。
他很想問上一句“祖母您已經不疼您的大孫子了嗎”,又怕楊氏真的應一聲“是”,便也只能怏怏地看著姜嬈。
一直到用過午膳,楊氏都有些乏了,姜嬈這才帶著倆孩子,后又跟著穆珩這條尾,一路回了立雪堂。
待兩個孩子去午睡了,穆珩再也按捺不住。
“阿嫵……”他按著自己的口,“我這里好痛……”
姜嬈先是看他一眼,然后板著臉:“穆大人要是再闖一次敵營,一定就不會痛了。”
穆珩很是委屈:“阿嫵,我不是傷口痛,我是心痛……比起你不理我的心痛,傷口的痛也就算不得什麼了……”
姜嬈:……
這人也真是什麼話都能說得出口。
“阿嫵……”穆珩握著姜嬈的手不肯放,“我想了人這麼久,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見著你,你就別與我置氣了好嗎?”
姜嬈閉口不語。
穆珩便嘆息一聲:“阿嫵,我知道你在氣什麼,你氣我故意讓自己置于險境,氣我為了達目的不惜以犯險……”
“知道你還這樣做?”姜嬈怒目而視,“是,事實證明你的判斷沒有出錯,托歡確實被你說了,真的投靠了大安朝,他也沒有對你做出什麼無法挽回的事,可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的判斷但凡有個萬一,你會是個什麼下場?”
“在這件事中,你明明有更穩妥的辦法,為什麼要如此兵行險招?”
“就這樣,你還有臉讓我不要不理你?”
穆珩靜靜擁著姜嬈,任由發泄,直到姜嬈不再說話了,他這才低聲道:“阿嫵,是我不對,是我太心急了……我向你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從今往后,無論我做什麼,我都一定將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絕不會再讓你為了我擔心……”
他沒有告訴姜嬈的是,其實那時候落敵營,并不是他故意為之。
穆珩并不是一個急功近利的人,在離開京城前,他也答應過姜嬈,絕不會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那時梁王借著莊浪衛那邊的特殊牽制了朝廷的大軍,穆珩在知道托歡以及他在外蒙所的排之后,確實是起了心思想要說服托歡投靠大安朝。
但他并沒有想過要用自己的危險去換。
之所以會落托歡之手,不是他主制造危險,而是那時況確實危急,他沒來得及擺掉托歡的人。
他前的傷,就是那時被托歡手下的人一箭當來導致的。
那一箭本就是奔著穆珩的心臟去的,若不是危急關頭他及時挪了一下子,那一箭就該直心臟才是。
哪怕躲過了致命的心臟,穆珩也重傷,甚至是生命垂危。
那時的穆珩甚至一度以為,自己只怕是活不了。
還好,他不僅活了下去,還功策反了托歡,為結束這場由梁王掀起來的戰作出了不可或缺的貢獻。
等到穆珩功說了托歡,重返大營,所有人都為著他立下的大功而歡呼驕傲,甚至開始有了他是故意陷敵營,為的就是策反托歡的說法傳出來。
毫無疑問,這些人是因為穆珩的功,從而將穆珩給神化了。
等穆珩知道竟然有這樣的說法存在時,消息已經經由儀鸞衛傳回了京城。
他想了想,也沒給姜繹通信澄清。
與其讓姜嬈知道當時的況有多兇險,倒不如,就讓誤以為他是在逞能,生氣,總比因為他的兇險而擔憂難過要來得好。
他回到了他的阿嫵邊,這樣的危險以后也不會再發生,這樣,也就夠了。
“阿嫵,是我錯了,你別生氣……”
穆珩一直低喃著這句話。
姜嬈原本是怒不可遏的,但也不知道為何,聽著穆珩這一聲聲的“我錯了,你別氣”,心里的憤怒,也真的就漸漸平息了下去。
說到底……
對于姜嬈來說,只要穆珩平安歸來,那其他的一切,就都不是那麼重要了。
那麼生氣,其實也只是因為太擔心了。
姜嬈用力抿著,哪怕了心腸,到底還是沒能忍住,手在穆珩沒有傷的腰間狠狠擰了一下。
“你是個混蛋!”
見著姜嬈總算是肯理他了,穆珩連忙道:“阿嫵,我是個混蛋,我是個大混蛋……”
姜嬈揪著穆珩的襟,眼里漸漸潤起來:“從我哥那里知道你不僅陷敵營,還了重傷,那晚我做了一個夢……”
夢見,穆珩被人一箭中,從馬上栽倒下來。
他的下有殷紅的緩緩淌出,就連面容都似是蒙上了一層濃重的。
哪怕是在夢里,但那一箭卻仿佛是在了姜嬈的心里,讓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從這個夢里醒來時,姜嬈既慶幸又有些恐懼。
慶幸于這只是一個夢。
恐懼于,不知道穆珩是不是真的了這麼重的傷。
所以后來,哪怕知道穆珩人沒事,并且在一點點接近京城,的心也始終是揪了一團的。
偏偏,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連將這些恐懼宣之于口都不能,其煎熬可想而知。
直到穆珩平安歸來。
看到他好端端地出現在自己面前,那個夢帶來的恐懼,這些日子的擔驚怕,便一下子找到了宣泄之。
穆珩摟著姜嬈。
他沒想到,姜嬈會做這樣一個真的夢。
“阿嫵,沒事了,那只是夢而已。”他輕輕拍著姜嬈的后背。
只是夢嗎?
姜嬈在心里輕聲問。
如同穆珩了解一般,其實也了解穆珩。
最開始從姜繹那里知道消息時,姜嬈確實是極為憤怒的,但知道,穆珩是個很沉穩的人,也絕不會那般急功近利的將自己送往敵營,這其中定還有別的什麼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但……
既然穆珩不肯說,那,便也就不再問吧。
總歸,穆珩平安回來了。
久經離別的夫妻倆,就這樣靜靜相擁在一起,久久不曾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