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大寇之六——羅汝才
戲臺上的梆子聲才響起,羅汝才就不由自主的向一個穿著紅襖的靠近。
他都不明白自己這是怎麼了,只是想距離那個材盈的子更加近一些,
嗅著子頭髮上傳來的桂花油香味,他久久的不願意呼出那口氣。
延安府的上元日雖然沒什麼好看的,梆子戲演得也不好,兩個帶著各種窮酸怪相的戲子正扯著破鑼一般的嗓子怒吼,聽不清唱詞,只能看見他們滿的黃牙。
眼前的子就好看得多了,沒有穿子,穿著一的大紅襖,紅棉,以及一雙紅的棉鞋,耳朵上還掛著一對耳環,羅汝才覺得自己應該靠得更近一些。
這該是一個新媳婦,也不知道誰家的漢子有這樣的福氣。
就聽得婦人發出一聲刺耳的尖,接著,羅汝才的耳門就轟得響了一聲,然後,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羅汝才悠悠醒來,腦袋痛得厲害,不,全上下都痛得厲害,稍微彈一下,就忍不住出聲。
頭臉上全是水,冰涼刺骨。
才睜開眼,就看見一個猙獰的面容出現在他的眼前。
“狗日的敢調戲爺爺的婆娘!”
聽漢子在喝罵,羅汝才的蠕兩下,還沒有來得及說話,一隻大腳就踩在了他的臉上。鞋底子將他的鼻子踩扁,順便也糊住了他的。
他出雙手想要把這隻大腳挪開,他的雙臂卻又被兩隻腳踩住彈不得,只能把子扭的如同蛆蟲一般。
就在他覺得自己就要死掉的時候,踩在臉上的那隻大腳挪開了,羅汝才這才得以大口氣,得之不易的生命。
“賠錢!”
聽到這一聲斷喝,羅汝才立刻就明白,自己可以活下去了。
他不做任何辯解,從懷裡掏出一把銅子放在壯漢的腳下,壯漢撿起銅子,又狠狠地踢了羅汝才一腳,這才滿意的準備離開。
那個穿著紅襖子的新媳婦也跟著壯漢一行人準備離開,羅汝才瞅著婦人,鬼使神差的喊了一聲:“好漢留步!”
壯漢停下腳步,紅襖婦人也停下腳步,壯漢的夥伴們也一起停下了腳步。
羅汝才從地上爬起來,拍打一下衫上的塵土,匆匆的拱手道:“好漢,我們去那邊有事相商。”
壯漢見羅汝才被自己毆打的鼻長流,依舊把一雙瞇瞇的眼睛落在老婆上,就大笑道:“怎麼?心不死?這婆娘是你爺爺用兩匹大青騾子換來的。”
羅汝才連連拱手道:“不敢,不敢,剛纔小弟膽包天,既然知道是嫂夫人,小弟哪裡還敢放肆。
就是剛纔見哥哥勇猛,有一樁發財的買賣,想借助哥哥這一把子力氣,不知可否?“
壯漢走過來蹲在羅汝才邊道:“想要殺誰?”
羅汝才陪著笑臉道:“殺人的活計哥哥也接?”
壯漢冷笑道:“平日裡殺豬殺得多了,殺個把人賺點錢也不錯。
只要你出得起錢!”
羅汝才見旁人離得遠,就低了聲音對壯漢道:“還未請教哥哥大名!”
壯漢笑道:“西市張屠!快說你的發財門路,敢哄爺爺,取了你的剔包包子!”
羅汝纔將湊到張屠耳邊輕聲道:“取死人錢!”
壯漢張屠楞了一下,也低了聲音道:“誰家的死人?”
“杜良才家的。”
壯漢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杜半城家的,你這是找死!”
羅汝才嘿嘿笑道:“若是往日,打死我也不敢生出這樣的心思,只是,現在不同了。
杜良才的兄長杜良熊在遼東皮島戰敗,聽說是喪師辱國,袁大帥下令斬了杜良熊,不是杜良熊,連杜良熊的上文龍也未能倖免。
喪師辱國啊,這可是滅門的大罪,杜家就要完蛋了。”
張屠皺皺眉頭道:“杜家既然要完蛋了,我們爲何不去杜家沾油水?
另外,你從哪裡知道這些大事的?”
羅汝才撣撣上的灰土,朝張屠拱拱手道:“在下羅汝才,驛站的驛丁,昨日裡在驛站伺候兩位爺吃喝,無意中聽來的。
您看著,不出兩日,這件事一定會報出來,杜家人已經開始逃跑了。
至於杜家的錢財,我勸哥哥還是莫要打主意的好,這延安府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各路員一個個都紅著眼珠子盯著杜家的家產呢,我們要是湊上去,說不得會讓人家一傢伙給滅掉,要是給我們安一個杜家同夥的罪名,秋後就要掉腦袋啊。
這個時候啊,杜家的墳墓可就沒人理睬了,那些爺也看不上,也做不出挖人祖墳的事,這種小事,正合適我們這樣的人幹。
就問哥哥一句,幹是不幹?”
張屠的眼珠子轉了轉,重重的一腳踢在羅汝才的腰上,將曹汝才踢了一個趔趄,還吐了口唾沫道:“狗日的下流子,謀人祖墳算得什麼本事,爺爺不幹!”
說完話,就揚長而去。
梆子戲早就完結了,戲臺底下也沒了人,羅汝才活一下子,覺得疼痛漸漸消散了,這才慢慢爬起來,一瘸一拐的向家裡走去。
羅汝才的家在城外,路過安平街的時候,他停下了腳步,瞅著一個門口蹲著兩尊戰鼓貔貅的黑漆大門想了片刻,出一微笑,然後就拖著一條傷的繼續向城門方向走去。
杜良才的兄長杜良熊確實被袁大帥給殺了,可是,驛站裡的兩位員談論這事的時候並沒有說杜良才就要倒黴了。
相反,文們對袁大帥如此飛揚跋扈,隨意置邊關大將極爲不滿,紛紛準備上書彈劾袁大帥,就羅汝才這些年在驛站迎來送往的經驗來看,袁大帥倒黴的日子不遠了,至於杜良才家裡,只需要出一大筆錢就能繼續過逍遙日子。
這兩天,延安府的員們一定會給杜良才施加極大的力,目的除過要錢之外,別無其他。
回到家中,羅汝才躺在炕上,目一直瞅著漆黑的屋頂一言不發,妻子楊氏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咒罵著毆打羅汝才的張屠,當然,更加心疼那二十一文被張屠搶走的錢,而不是滿傷痕的羅汝才。
羅汝才瞅了一眼材幹癟的老婆一眼,不耐煩的道:“等我死了你再嚎!
過幾天我拿更多的錢給你。”
楊氏頓時收聲,小心地看著曹汝才道:“莫要哄我。”
羅汝才幽幽地道:“你夫君我智計無雙,雄心滿懷,如今差得就是一個機緣,待我他日襟抱全開,定讓你綾羅綢緞滿,金珠玉貝滿懷!”
楊氏拍一把丈夫,怨憤地道:“你又哄我。”
見妻子這副模樣,羅汝才忽然想起妻子時跟自己玩鬧的場面,著妻子的頭髮道:“乖,這些年跟著我確實吃了很多苦,不過啊,也過不了多長時間的苦日子了。
這大明朝就要完蛋了。”
楊氏吃了一驚,連忙捂住丈夫的道:“別胡說,小心被拉去殺頭。”
羅汝才掙開妻子的手冷笑道:“京城被天雷轟擊了,你想想啊,這上天對皇帝不滿到了什麼地步纔會發雷?
聽說皇帝邊的太監都被天雷炸末了,皇帝都鑽到桌子底下去了,差點沒命。
你看著,這天下馬上就要了。”
楊氏拭一掉羅汝才臉上的灰塵沒好氣的道:“天下了,你就能發財了?”
羅汝才冷笑道:“天下不。,羅汝才一輩子就只能當一個驛丁,天下了,纔是我施展手段的時候。”
楊氏靠著羅汝才躺下來低聲道:“你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連續兩天,羅汝才都在去杜良才家祖墳的必經之路上晃盪。
於此同時,杜良才兄長杜良熊被袁大帥斬首的消息也在延安府傳了開來。
第三天晚上的時候,蹲在一個背風的土坑裡烤火的羅汝才忽然聽到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風中還有人聲傳來。
羅汝才仔細辨別了一下,就無聲的笑了。
等這羣人走遠了,他就來到路上,舉著火把辨認了一下路上的腳印。
路上的黃土是他特意撒上去的,上面有清晰地四個人的腳印,其中一對腳印格外的大,很像踩在他臉上的那隻。
他回到坑裡,繼續烤火,還趁這個機會烤了一隻黑黃的糜子饃饃。
吃飽了之後,眼見月亮明晃晃的,就匆匆的向延安府走去。
破敗的延安府城牆上有一個大,曹汝才輕易地鑽進了城,黑來到了杜良才家門,氣吁吁地叩了黑漆大門上的鐵環,叩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傳出老遠。
一柱香的功夫過後,羅汝纔在杜氏管家的恭送下離開了杜氏,等管家告辭進門之後,他就迅速懷裡那兩錠的銀錠子,對這趟活計的收益很是滿意。
杜氏的人早在他說出張屠正在挖杜氏祖墳的時候,杜氏主人就帶著一大羣刀客,家丁離開了杜氏。
再等半個時辰之後,張屠這些人就該活不了。
走在漆黑的街道上,羅汝才的心像是著火一般,遠勾欄院的紅燈籠依舊亮著,他卻一步不停,穿過勾欄街,就是西市!
在西市,還有一個穿著紅襖子的娘在等著自己。
張屠的家很快就到了。
羅汝才咳嗽一聲,扣響了木門,很快,門後就傳來一個婦人怯生生的聲音:“爺爺回來了?”
羅汝才哼了一聲,木門很快就開了,一個舉著油燈的婦人俏生生的站在眼前。
婦人見來人不是自己夫君,纔要喚,就被羅汝才一把捂住,油燈落地,燃起來了一片火。
羅汝才拖著婦人向屋裡走,一邊走一邊道:“你夫君因爲盜杜良才家裡的墓被人活活打死了,你以後就跟著我吧。”
婦人用力地掙扎,還在羅汝才的胳膊上重重的咬了一口,羅汝才瞅著流的胳膊,無奈的從懷裡掏出一個銀錠塞給婦人道:“這足夠買兩個大青騾子的!”
婦人傻傻的握著那錠銀子,驚恐的瞅著地上的火焰漸漸蔓延到了木門上。
羅汝纔將婦人扛起來,繼續向後走,婦人尖道:“著火了!”
羅汝才獰笑道:“這有什麼,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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