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家塢的村民們先前慌張，是擔心被賈平安這個掃把星克了；其二是擔心長安城裡的太子會不會派了府兵來，把賈平安刀砍死，順帶他們也跟著倒黴。

人一慌就六神無主，於是就偏激了，忘記了賈平安若是死去的後果。

“賈平安不能死啊！他若是死了，天知道會剋死誰！”

數百人慌得一批，齊齊涌上去，一陣手忙腳之後，才把賈平安拉了出來。

賈平安被送到了家裡，歇息了半日，聽著表兄楊德利嘀咕了許久，才知道了些況。

那些村民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原就是個倒黴蛋，從祖父到外祖，再到自家父母，全滅。

當年外祖家全滅，就剩下了楊德利，賈平安的母親憐惜他，就接他來家裡照拂。

可四年前老賈家也全滅了，就剩下了賈平安，於是這對錶兄弟也算是相依爲命。

賈平安嘆息一聲，說道：“可憐！可憐！”

年時祖父、外祖滅，接著鄉學的先生滅，再後來父母滅……

關鍵是連出生時的時辰都趕上了李淵駕崩，病倒的時辰都趕上了李世民駕崩，這運氣也是沒誰了。

楊德利看著他，眼中含淚的道：“平安，你小時候出門摔跤，走路撞樹，吃飯噎著，五歲時騎牛，落下來差點被牛踩死……你讀書時，鄉學的先生幾次來家裡，說你什麼都沒學到。姑父和姑母擔心你以後死，就讓你學種地，可你一鋤頭差點砸斷了自己的腳，在牀上躺了一個月！”

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倒黴蛋啊！

讀書讓先生絕，種地讓父母絕。

自己出門就倒黴，不，在家也倒黴。

一句話，原來的那個賈平安，做什麼都不，都倒黴。外加村裡也有不倒黴事，都算在了他的頭上。

這些不算啥，關鍵是……老李家的兩任帝王傳聞都被他剋死了。

這樣的原，竟然還活著，賈平安不表示深深的敬佩。

你真強大！

這等掃把星，哪家的妹紙敢嫁過來？

“咱們窮的……”楊德利看著周圍，堪稱是家徒四壁。

“剩下的米糧就只夠三日了，三日後，咱們就得上山尋野菜打獵。”

楊德利見賈平安發呆，就問道：“平安，你莫不是被埋傻了？”

賈平安搖頭，“某隻是在想……咱們如今這個模樣做什麼。”

“做什麼？”楊德利覺得表弟有些不一樣，卻又說不出來。

“窮的吃土！”

賈平安起去了外面。

楊家塢在圍牆的保護下很是靜謐，塢堡裡，屋宇錯，偶爾有炊煙升起，引得幾隻雀兒在嘰嘰喳喳的鳴。

兩條狗在前面撕咬，賈平安覺得有趣，就靠近了些，結果兩條狗嗚咽一聲，竟然夾著尾跑了。

竟然連狗都嫌棄我？

賈平安真心的無語。

再往前，幾個揹著揹簍來了，揹簍裡全是些豬菜，回頭要弄給家裡餵養的豬吃。

純真，雖然不怎麼出，但卻讓人到了活力。

幾個正在嘀咕著，其中一人擡頭見到了賈平安，就驚呼道：“掃把星！”

瞬間幾個就跑了。

那輕盈的姿就像是小鹿，只是有些慌。

“真是輕盈吶！”賈平安讚著。

“掃把星出來了！”驚惶的喊聲中，前方挑著擔子的幾個村民跑的飛快，邊跑邊喊道：“娘子，快！快回家！”

十餘個村婦本是在家門口帶孩子，或是幹些活計，聽到喊聲趕惶然起，隨即抱起孩子，拿起那些東西就衝進了家中。

呯呯呯！

無數關門的聲音傳來，剛纔還很是熱鬧的塢堡裡雀無聲。

賈平安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覺得自己就了個淨街虎，鬼見愁。

哎！

他緩緩回，一隻鴨子站在那裡，仰頭看著他。

賈平安出了微笑，“終究還是有一隻鴨子明白我不是掃把星，真好。”

話音未落，那隻鴨子嘎嘎的喚著，扇著翅膀，飛也似的跑了。

賈平安回到家中，楊德利問道：“平安，村裡的人可兇你了？”

“沒，只是人嫌狗憎。”

賈平安問道：“表兄，家裡可還有錢？”

楊德利搖頭，“早就窮了。”

果真是窮的吃土啊！

賈平安皺眉道：“旁的可能換錢？”

他現在只需要一筆啓資金，不多，但老賈家窮的一批，只能想別的辦法了。

“家裡值錢的就你以前讀書時置辦的那幾套書，當年可是把姑父和姑母都愁白了頭髮，賣了許多東西，才讓你抄了來。”

呃！

這個時代印刷業很是不發達，讀書人大多是靠著抄寫的方式來獲取書籍。

“當了。”賈平安很是豪邁，讓楊德利心中一喜。

這年頭你賣什麼都好，就是不能賣書。可賈平安讀書把先生都讀絕了，留著那些書作甚？你要說留給子孫……在楊德利的眼中，賈平安這等掃把星，絕對娶不到媳婦，孩子更是空中樓閣，沒戲！

這裡是華州，距離長安城一百八十里地。華州的治所在鄭縣，而楊家塢就在鄭縣城外五里地。

楊德利扛著書箱一溜煙出去，見到塢堡里人都看不到，不訝然。隨後在塢堡外遇到了村民，村民問道：“楊德利，這不是賈平安的書箱嗎？往日寶貝的和啥似的，你這是要幹啥？”

楊德利不是掃把星，村民們沒那個忌諱，所以他低聲道：“平安不讀書了，留著作甚？當了。”

見他歡喜，那村民也頷首道：“他原先讀書把先生都讀死了，耗費了家裡的錢糧，半點用也無，當了好，以後就安心種地吧。”

這村民想到賈平安以後安心種地的日子，不嘆息道：“只是他這等掃把星種地……就怕地裡的莊稼也不肯長啊！”

楊德利無語，但卻莫名覺得這話很有道理。

他去城裡把書當了，等回到家裡後，把錢代清楚。

“平安，今年咱們的日子會好許多。”

有了這筆錢，加上地裡的收穫，今年算是個好年頭了。

“表兄，買十斤豆子來。”賈平安很是平靜的說出了要求。

他現在是掃把星，村裡的人不可能會賣東西給他，只有讓楊德利出馬了。

“買豆子？”楊德利說道：“平安，咱們家可不種豆子。”

“某要弄些東西。”老賈家的這種日子賈平安一天都沒法再過下去了，他必須要改善自己的生活，然後才能考慮其他的事兒。

楊德利慾言又止，覺得表弟從被活埋之後，整個人都變了。

買吧。

他去村裡尋人，買了十斤豆子，村裡的人問他買去作甚，他只是苦笑。

“那掃把星又在作妖了。”有人嘆息著，然後說道：“他何時把自己作死了，村裡就擺酒宴慶賀。”

消息傳到了村正楊忠順那裡，他的娘子生病正在牀上躺著，所以他沒好氣的道：“這是在作踐自家的錢呢！莫管他。”

他的娘子趙氏息著說道：“夫君，妾大概是病重了，聽到那掃把星……妾有些怕呢！”

楊忠順說道：“你莫怕，他若是敢來，爲夫就弄死他。只是讓那些人別躲鬼似的，見到他出門就回家躲著。”

趙氏點頭，“賈平安在村裡十餘年，若是要剋死誰，早就克了。哪會等到如今。”

隨後這話傳了出去，村民們想想也是，但膽小的依舊說了，若是遇到賈平安出門，他一家子就不出門。

……

豆子泡一夜，凌晨起牀的賈平安打著哈欠，把楊德利當做是驢使喚。

楊德利一邊推磨，一邊看著表弟把浸泡後的豆子倒進磨眼裡，白的漿從口子裡流淌出來。

這就是哥的第一桶金啊！

賈平安不暗爽不已。

有人說豆腐是漢代的淮南王劉安發明的，但作爲唐宋歷史的研究者，賈平安卻沒在盛唐時期發現豆腐的記載。隨後他晦的問了表兄楊德利，得知此時並無豆腐這個神時，不就激了。

這是合該我賈某人發財啊！

楊德利覺得表弟激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卻不好問。

把豆漿過濾，然後煮開，楊德利見他一臉的興，就悄然退了出去，蹲在外面哭。

“姑母啊！平安還是傻了。”

裡面的賈平安在點漿。

石膏在這個時代是藥材，被他用於點漿，化開後倒進豆漿裡。

看著豆花漸漸出現，賈平安不想仰天長嘯一聲。

前世他有個鄰居阿姨就是做豆腐的，每日裡在樓道豆腐，一子豆腥味很是濃郁。他也偶爾幫個手，談笑間就學了做豆腐的手藝。

在事先準備好的木箱子裡鋪上一層布，隨後把豆花弄進去，包裹起來，加木蓋子，最後用石塊住。

這是榨多餘的水，讓豆腐型。

楊德利哭了一陣子，隨後去做飯。

所謂的飯，就是兩碗麥飯，加一樣菜蔬。

賈平安只是吃了一口麥飯，就覺得難以下嚥。

這麥飯是用麥粒連皮一起弄小顆粒做的，糙的讓賈平安覺得是砂礫。

楊德利吃的滿頭汗，很是酣暢淋漓，彷彿是在吃著什麼味。

賈平安吃不下去了，把剩下的放下，楊德利愕然道；“平安，你這是……往日你可是要吃兩大碗的。”

賈平安乾笑一下，“今日卻沒胃口。”

前世他雖然不算是大富大貴，可好歹也算是半個食家，哪裡願意吃這等食。

楊德利一拍腦袋，“忘記做湯了，你往日最喜的湯，你等等。”

他又進了廚房，晚些捧著一碗湯出來，一臉獻寶的模樣，“難怪你今日沒胃口，就是沒這個湯。”

這碗湯看著……灰黑，沒有半點油腥，裡面有些雜七雜八的材料。

這是什麼湯？

賈平安有些皺皺眉，楊德利笑道：“你以前沒這個湯就不肯吃飯，某是鼻子被打的厲害，頭暈忘記了，趕吃吧。”

原竟然沒這個湯就不想吃飯，可見味道極好吧。

湯勺是沒有的，就是直接捧著碗喝。

只是一口，賈平安就差點吐了。

發酸也就罷了，可那子餿味是幾個意思？

他乾嘔了一下，楊德利關切的擡頭道：“可是連這個都不想吃？那定然就是病了。”

“某沒病。”賈平安言又止的看著這個怪味湯，不覺得這對錶兄弟能活到現在真心不容易。

他艱難的把湯喝完，打個嗝，就覺得想飛昇了。

楊德利得意的問道：“可好喝？”

賈平安忍著嘔吐的慾，強笑道：“味。”

這日子，他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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