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一聲脆響過後，珞裳手邊的茶盞驀地碎十幾片，裡面的茶水順著桌面流淌下來，形一條細的線，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但他們誰都沒有去管。

珞裳深深吸了口氣，再緩緩呼出，然後閉上了眼睛，說話的語氣很輕很淡，卻自有一種不容置疑的肅然，“顧鏢師，我剛纔沒有聽清楚，你能不能再說一遍呢？”

顧判忽然有些後悔，不是一點後悔，而是非常後悔。

他拋出來那八個字也只是稍作試探，看能否引起珞裳以及其背後勢力的更大興趣，再加大力量對付那白虎，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有如此劇烈的反應。

現在看來，他是估計錯了業羅教對老薑頭手書碑文拓本的重視程度，這已經不是重視，而是隻聽得隻言片語的消息，便已經完全控制不住緒的極度重視。

但是，按照老薑頭和月影散人寥寥數語的談，以及後續珞裳得知老薑頭死訊時，很寧靜平和的表現來分析，他認爲業羅教有塊石碑，老薑頭不過是從上面拓印下些許文字來。

後續說到老薑頭叛教而逃，珞裳言談間的關注點也在教衆的死傷上面，對石碑拓本的關注程度可能有，但優先級絕對不算高，他這樣的推斷應該沒錯啊。

怎麼現在看起來竟然彷彿存放在他們教中的石碑不是重點，那分散在白虎和他手裡的拓本卷冊才了重點了！？

顧判口中有些發苦，愈發對自己的分析判斷能力表示不信和懷疑。

他暗暗嘆息，在任何時候，只憑借有限的已知條件去分析推理，得出來的結論大概率還是盲人象，一點差池就能造非常嚴重的錯誤。

但話已出口，就只能著頭皮繼續下去。

他唯有點點頭，幾乎是一字一頓地道，“那個聲音一直在重複，天、地、無、極，乾、坤、劍、法。”

“敢以天地乾坤爲劍法名，我認爲這或許是一門極爲高深的劍法，就留心記了一下，沒想到翻來覆去只有這八個字，本就沒有其他容。”

“你聽錯了。”珞裳閉目幽幽嘆息，“那不是劍法，而是一套其他的修煉法門，到現在都沒有人能夠修，甚至是無法門的法門。”

是你錯了纔對，你就敢如此肯定這不是劍法？

從老薑頭懷裡掉出來的“碑文拓本”說得很明白，最後還有以劍之，降定天一的字樣，怎麼可能不是劍法？

而且，你竟然認爲無人能夠修，那老薑頭卻不僅僅修了，而且修得差不多得有大宗師之上的高度。

顧判心裡微微一曬，表面上做出的是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珞裳道，“並沒有乾坤劍法，而應該是乾坤借法，要以我們現在還無法理解的方式，從天地自然中借取力量，你想一想，人力有窮而天地無窮，如果真能借用到天地的力量......”

“高山大海，狂風暴雨，閃電雷鳴，......簡直不敢想象。”

顧判聽到此，後背忽的沁出一層細的冷汗。

他剛纔真的不應該說出這八個字的，如果珞裳不是在夢囈，那說的這些容，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中的。

但是，爲什麼又會如此輕易對他說了出來？

難道就是因爲在看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修這東西，所以也就被當了沒有用的天書，怎麼都無所謂了？

思慮至此，顧判心中又忽然一，想到了一個以前一直都被他忽視，從來沒有深思過的問題。

那就是那部卷冊上面記錄的容，它就一定是對的嗎？

看字跡，它應該是老薑頭的手書，如果真的是碑文拓本，應該是印刷纔對。

但最後幾頁上記錄的烈焰掌他又能夠修行，並沒有出現功法錯誤的況，那麼豈不是又驗證了卷冊容的正確......

不對，等一下。

關於烈焰掌的修煉，似乎還真有需要細想的地方，他必須要靜下心來好好捋捋，現在還是先集中力把珞裳應付完纔是。

這人一旦認真起來，簡直堪稱可怕，他可不想再因爲說錯什麼話而導致更大的翻車事故發生。

午飯前，珞裳從顧判告辭，揹負雙手離開了驛所。

顧判這次卻發現，在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來一位黑老嫗，和保持著不多不的五步距離，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老嫗覺極其敏銳，隔著老遠就發現了顧判的注視，當即回頭看了過來。

兩人視線一即分，老嫗轉回頭來，跟上了珞裳的腳步。

“羅姨，如何？”珞裳沒有回頭。

“在你們這些年輕人裡面，最多隻能算是一般吧，不過老婆子只是遠遠看了一眼，做不得準。”

珞裳沒有回頭，只是微微一笑，“一個在西南小城中長起來的普通鏢師，能得到羅姨一句一般的評價，卻也是殊爲不易了。”

老嫗沉默沒有回話，片刻後又忽然嘆了口氣，“小姐，不管你怎麼說，這次老無論如何也不會輕易離開你側了，不然到時候聖責罰下來......”

“你說我姐姐啊，忙得很，有些小事不讓知道也沒什麼。”

老嫗又是一聲長嘆，“小姐你傷了，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珞裳笑瞇瞇道，“羅姨你放心，這次我是絕不會讓你離開我邊的，不只是你，還有秦公公呀，異聞司正在趕來的司馬他們呀，我都要挨著你們近近的，一步不離。”

“小姐，你還是執意要去探查那座深山？”

“不去也行，但我覺得姐姐太累了，總應該幫分擔一點事......而且羅姨啊，這些詭事件的背後到底藏著什麼，我們一直都想弄明白，總不能每次都不知其然，更不知其所以然吧。”

羅姨還是有些不太贊同，“這些直接讓其他人去不就行了，小姐爲什麼還要再次以犯險？”

珞裳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老嫗，“羅姨，你知道我剛纔聽到了什麼嗎？就是和這次的事件有關。”

然後不等老嫗開口，便以幾乎微不可聞的聲音幽幽道，“天地無極，乾坤借法。”

咔嚓！

以老嫗雙腳爲中心，數尺寬窄的青石路面瞬間如蛛網般碎裂。

章節報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