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兩個小孩子吃得香甜,把鼻涕都一腦吞下肚子,顧判便又幹脆把整塊遞了過去,微微皺了皺眉,“不一下嗎,他們在吃鼻涕。”
看起來相當憔悴的婦人終於出一笑容,雖然看起來很僵,也很難看,“不用了,小孩子不用那麼幹淨。”
“好吃嗎,小朋友?”顧判點點頭,看著呼呼猛吃的兩個小男孩,從後出來一個袋子,“你倆喝點兒酒不,乾就酒,味有。”
人一下子急了,連連擺手,“不行啊老爺,他們還小,不能喝酒的。”
不喝就不喝唄,反正本來也沒打算讓他們喝,但聽這人這樣一直說“不行啊老爺”,被外人聽到了還不知道會作何想法。
顧判輕咳一聲,趁著如今氣氛緩和,當即問道:“你家男人呢,老人呢,怎麼就剩你們孤兒寡母了?”
“還有,我行俠仗義路過此地,準備夜宿你們鎮子,怎麼家家戶戶都是這麼一個況?”
“原來老爺是個行俠仗義的大俠。”
人眼睛裡含淚花,嘆了口氣道,“妾夫君與公婆都死在了那言靈君的手中。”
“夫人節哀,我行走江湖久矣,卻只曾聽過信陵君的名號,關於這嚴陵君,卻是從未聽聞。”
“鎮子上所有人都沒有聽過這個人的名字,他與人談的第一句話都是說,吾乃言靈君,言的言,靈驗的靈,君子一言的君。”
顧判回憶著異聞錄中關於深夜怪談的容,從頭到尾沒有言靈君這三個字,不由得便陷沉思。
片刻後,他又出兩塊麪餅遞了過去,安靜看著人狼吞虎嚥吃完。
索著喝了幾口水,接著說道,“妾也不知道這言靈君到底是何許人也,只知道他喜歡趁著黑夜潛鎮子,找一戶人家進去與他們講故事。”
“之後過不了幾天,那戶人家就會開始死人,死法千奇百怪,最慘的直接滅門。”
顧判有些猶豫,最後還是開口問道,“失禮了,這麼說,夫人的公婆和丈夫,也是因此故?”
“是的,那夜我們剛剛吃完飯,我先把兩個孩子哄睡,然後去廚房洗碗收拾,等幹完活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從正屋裡面出來,上披著一件黑大氅,頭上戴著一頂很奇怪的高帽,慢慢從大門走了出去。”
“他有沒有跟你說話?”
“沒有,他連看都沒看我一眼,只是自顧自地走了。”
婦人臉上閃過一不寒而慄的神,聲道,“第二天早上,家婆去井邊打水,不知道怎地就一跤跌倒,還被井繩纏住了脖子,就那樣活生生懸空吊死在了井口下方。”
“家公最發現,瘋了一樣大起來,然後便是我那夫君,在看到這一幕後,臉唰地慘白,還喃喃自語唸叨著,怎麼會這樣,怎麼可能真的這樣......”
“沒過多久,他們都死了,家公躲在房間裡不敢出來,卻詭異地被突然歪倒的櫃子砸中,一尖木條從他的左眼刺了進去。”
“我那可憐的夫君這時候已經完全瘋了,不管不顧就往外面跑,結果還沒跑到大門,便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就平摔出去,等我過去拉他起來時,才發現他已經被嗆死了。”
“淹死了?”顧判瞪大了眼睛,很有些不敢相信般反問道。
“是的,他正好摔在了一個盆子裡,裡面還有大半盆水......”
這時候兩個孩子已經吃飽喝足,到被窩裡呼呼大睡起來,只剩下顧判和那夫人相對而坐,氣氛突然變得冰冷沉悶。
片刻後,顧判打破沉默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還有多人家是一樣的遭遇?”
“夫君離世至今,已經有二十四天了,至於其他還有多人家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有二十幾戶吧。”
“府過來探查過嗎?”
婦人想了想道,“兩個多月前,倒是有衙門的人過來,陪著幾個穿黑紅相間的大人到鎮子裡找了幾個人,問了一些話就走了,此後倒是再沒人過來。”
“言靈君到來後,你們有沒有再去報?”
“鎮上的里長帶人去了,不過,一直都沒有回來,有的說他們已經跑了,也有的說他們一出鎮子就死掉了。”
顧判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所以說,你們都不敢跑,甚至沒有人再出去求救。”
“也有跑的,但自從第一波逃出鎮子的十幾個人,在夜裡只有一個人又逃了回來,他說,外面本就沒有路,唯一能走的路,本就是一條死路。”
擡起頭,再次出那張已經麻木的面孔,“後來,深夜敲門聲還在繼續,鎮子上還在死人......再後來,大家發現,只要把門堵死,不去理會外面的言靈君,不講故事不聽故事,很有可能就會安然度過這一夜。”
顧判小口抿著燒酒,從頭到尾把得到的信息梳理了一遍。
首先,這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言靈君一個月前首次出現在這裡,每天晚上都會敲開一戶人家的門,聽故事講故事。
其次,和它說過話的人都死了,而且死法各不相同,聯繫到言靈君自我介紹時說過,言是言的言,靈是靈驗的靈,君是君子一言的君,那它和人談的容便可以有那麼一個大致的猜測。
最後,關於小鎮居民無法逃的問題,真的只能進,不能出,往外走唯有死路一條?
那麼,他要不要現在就試著走出鎮子,看看死路一條到底是怎麼個死路一條法?
“你們如今不敢出鎮子,甚至就連走出自己屋門都是不敢,那麼這麼多天過去,又是怎麼維持生活的?”
他指指外面,接著又道,“就算是家家都有存糧,你們生火做飯需要的木柴呢,難道全靠燒傢俱進行維持?”
人慢慢答道,“這就多虧了黃善人,他在鎮子上開著客棧酒肆米鋪面鋪等等,不時就會接濟鎮上百姓,而且,他老人家販賣煤炭,在自家府中屯了一座煤山,每過幾天就會讓我們過去領來生火做飯。”
停頓一下,接著說道,“還有,多虧了黃善人能和那言靈君搭得上話,才讓它從一開始的胡取人命,換了如今隔幾天纔在夜間出現,並且只要閉房門不出,一般就不會出太大的問題。”
顧判微微皺眉,“那最近你們鎮子裡還在死人嗎?”
子出些許苦的笑容,用一種認命的語氣淡淡道:“怎麼可能不死,我聽他們說啊,言靈君有時候吃膩了牲畜,還是會抓人來吃的……”
“只不過在這樣的嚴寒冬季,就算是沒有言靈君爲禍作,鎮子上都會因爲凍生病死去一些人,如今這世道已經變了這樣,鄉親們大都也認命了,活過一天算是一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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