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你這是怎麼了？阿耶又惹你生氣了？”

宋橋便小聲地將之前的事說了。

“原來如此我就說呢，難怪……”臨說到此笑了笑。

“難怪什麼？”

臨還賣關子，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一會兒阿娘你就知道了。”

懸來了，坐在潛的手邊，另一側留給唐見微。

潛看著桌上這一道道上來的菜，有些納悶：

“今天這何嬸子可以啊，做的所有菜都有模有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唐三娘做的呢。”

的確是唐見微做的啊，懸抓了一把瓜子，一邊嗑著等待家宴開席。

但是唐見微突然去庖廚忙活這事兒本來就奇怪的，不知道是出于何因。

懸還是先不多，靜觀其變。

阿如娘讓沒事的話就先回房呆著去，阿如偏偏不回去：

“不是阿娘你讓我來的嗎？我肚子得要命，難道你還不讓我吃飯不？”

“你吃飯歸吃飯，一會兒飯菜來了，你這張能堵上嗎？”

阿如笑嘻嘻地說：“那就得看飯菜好不好吃了。放心吧阿娘，從小你和阿耶就教導我說要做一個誠心正意之人，放心吧，耶娘的教導阿如可是一直都記在心上呢。”

“你！”

阿如他娘被氣得啞口無言，將送到書院好的沒學到，一句句歪門邪道說起來比誰都順！

人都來齊了，熱菜也一個一個開始往桌上擺，或許是因為方才阿如那幾句話，幾盤涼菜之中除了涼拌青菜被人夾了幾箸之外，其他的葷菜到現在也沒怎麼。

阿如拿著箸不不慢地等著。

可不笨，不做那出頭鳥，這回要等到有人率先開始議論菜和口味的時候，無論說的是好是壞，都可以借著言無忌補上幾刀。

頭幾道涼菜應該已經用盡了家廚娘所有的心思，涼菜沒什麼太大的講究，只要能擺得好，看上去就像是個吃的。

但是熱菜完全不一樣，無論是蒸是燜樣樣都需要技，是無法蒙混過關的，更不用說煎炒這等更高超的烹飪技巧。就府廚娘這樣的水準，阿如并不覺得今天能吃上煎炒的菜。

阿如喜歡吃，春幾家知名的酒樓已經被吃得差不多了。對吃十分挑剔，這會兒就等著看頭一道熱菜上來看看是什麼樣的慘狀。

第一道熱菜季雪和秋心一塊兒送上來，倆各自拿著一個木盤子，木盤子上倒扣著個半圓形銅蓋，里面裝著什麼食暫時看不到。

正因為看不到才讓大家更加期待，猜測里面是什麼名堂。

阿如心里冷笑一聲——只會做這些無聊的表面工夫。

待銅蓋一齊掀開，鎏金海水波紋銀盆之，盡是耀眼的金。

菜還是熱的，銅蓋這麼一掀熱氣全都往上騰，一時間那盤中的金更加奪目，連帶著沒有注意到菜品在談論其他事的人，這會兒都忍不住被突如其來的熱氣吸引了注意力。

“這是什麼菜？看上去怪好看的。”

坐在長孫胤邊宋橋的大姐宋預眼睛都圓了，忍不住贊嘆道。

季雪道：“回夫人，這道菜名為黃金萬兩，寓意便是吃了這道菜，新的一年大家能夠財源廣進日進斗金！”

懸心道：果然是唐見微在庖廚里控。

兩桌子人聽完之后都笑著點頭，說寓意真好。

“那我可得吃一個了！”

有人率先打頭陣，夾了一枚送口中，阿如仔細瞧著，這等虛頭腦的菜也不知道家廚娘是從哪里學來的，看上去好像像回事，但其實很考驗調餡料的技，弄不好就是一場災難。

沒想到吃菜的大伯“唔”了一聲，用箸連連指向“黃金萬兩”：

“味道可真不錯，這是你們家廚娘做的？可比外面酒樓里的菜都要好吃！”

宋橋也沒想到何嬸子的菜會得到這麼高的評價，笑著應了一句，有些好奇，也夾了一枚口，神立即不同，差點忘了這是自家做的菜，連喊了幾句“好吃”，讓大家快點箸嘗一嘗！

方才吃了幾口青菜的長孫胤，似乎很喜歡這銀盆之上的海形態，瞧了一會兒之后便向“黃金萬兩”下箸。

有主母牽頭，加上這道菜的寓意的確非常好，看著很有食，剛才還被阿如那麼幾句話弄得心里有些不舒服的人這會兒一人一枚，一大盤子迅速清空。

贊聲四起。

阿如夾了一箸放在自己的盤子里，納悶地看向周圍的人。

這戲也演得太過了吧，至于嗎？

不就是一盤油豆腐，你們難道都沒有吃過油豆腐？

阿如對這些年人所謂的“一團和氣”嗤之以鼻，居然沒人敢說句真話。

既然如此，這真話就由我來說好了！

只要吃一口，我能連噴十句！

阿如懷著吃護城河污泥的心，壯士斷腕一般勉勉強強地咬了一口。

就這麼一口，沛的湯居然直接漾進了的口中。

出乎意料，阿如心中一個悶驚。

外面這一層油豆腐的油香與里餡的香意外地和諧，香菇碎的比例不多，但是能夠巧妙地增添口，消減油和所產生的油膩。

油豆腐的外皮居然能把完全鎖住，瘦均勻滋潤而不柴，湯也不燙，正是口的好溫度。

最重要的是……

這餡的味道調得也太神了吧！

阿如還未滿足，發現口中已經空了。

想要再去夾一枚時，發現早就已經被搶。

阿如：“……”

大家的作怎麼這般快！

阿如盯著盤子的舉沒逃過阿娘的眼睛，阿娘剛才也吃了一枚，出乎意料的味，便問：

“是不是很好吃？”

阿如將箸放下，不服氣地冷哼一聲：“一般吧，湊巧而已。”

第二道熱菜再上，一桌兩只脆皮鵝。

季雪和秋心從庖廚的方向走過來的時候，大老遠阿如就被脆皮鵝表面紅潤油亮的澤所吸引。

端到桌上時，季雪一刀將鵝切開，鵝皮脆的聲音引來眾人的贊嘆。

阿如已經聞到了脆皮鵝的香味，整個子往前傾，恨不得直接爬到桌上。

知道脆皮鵝最是難做，不但要皮脆油，更要鵝，層層理間還要飽含。

從腌制開始就十分考驗功力，想得到脆油亮的表皮，得先用麥芽糖水在鵝皮上均勻刷上一層，等干了才能開始制作。

制作時需要一勺一勺地往鵝皮上澆熱油，對手臂的氣力很是講究，且這個熱油要澆得相當均勻，才能得到上一致的紅亮脆皮。

耶娘曾經帶著到全春最知名的酒樓垂楊樓吃過脆皮鵝，都沒有達到期待的口，可是這只鵝……

腌制得極其味不說，外皮焦香脆，多瘦相間。

沾上搭配的一甜一咸兩種蘸料，口可比垂楊樓的要味一百倍！

阿如一片接一片地口，連同白米飯一塊兒了一整碗！

娘都看呆了：“你慢點兒吃……別噎著。”

阿如猛吃的時候也覺得自己瘋了。

怎麼這般好吃？就連白米飯都顆粒分明，粒粒香甜！

待放下空碗時，桌上又多了一盤通花牛腸。

阿如看呆了。

如果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燒尾宴中的一道名菜，用出生不久的小羊羔的骨髓與各式餡料腌制攪拌之后，灌進牛腸之中蒸得的。

但很明顯，這道菜經過改良，并不是用蒸的，而是用油炒！

這道通花牛腸經過炒之后口更濃郁，但是爽脆筋道的嚼勁卻是不改。

沒想到能夠在夙縣這窮鄉僻壤吃到這上等的宮廷菜……不會是虛張聲勢吧？

這一片片的紅片兒是什麼？莫非還是茱萸？

阿如暫且不管其他，麻煩季雪幫再盛了一碗飯之后夾起一段牛腸，滿懷期待地口。

第一覺就是好吃，沒有任何異味，超乎想象的脆、！就像是咬剛出生的堂妹小臉頰時的口。

再一覺便是辣……

嚯——

好辣！

阿如吃得太快，辣味迅速在口中堆積發，完全沒有想到就那幾片紅片兒居然能激發出這等辛辣！

“阿娘，我辣……”阿如嘶嘶地往里吸氣兒，腫了一大圈，眼淚盡在眼睛里打轉。

阿如到底還是個小孩，春人又不太嗜辣，這會兒是真的辣著了。

娘倒了一杯冷水要給解辣，忽然一只雪白的手遞過來另外一只小茶盞。

“喝冷水不能解辣的，要喝鹽水才有用，你試試看。”

阿如抬頭一看，與唐見微對視時呆住了。

從來沒有見過長得這般仙的子……

宋橋笑道：“阿慎啊，今天的菜是你做的嗎？”

唐見微道：“回阿娘，我看今日來了這麼多親朋，生怕何嬸子忙不過來，便去搭了把手。”

宋橋眼睛都要笑沒了，口里一直念叨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這媳婦手藝是真的好，大家多吃些！阿慎你忙活完了就快坐下吧，別著。”

有人昨日沒趕上大婚，這才是第一次見到唐見微，嘆了一句：“原來這就是你們家博陵來的媳婦啊，不僅一表人才，手藝還這般好！你們可是有福了！”

什麼，博陵？

聽到這兩個字，阿如幾乎在瞬間就忘記了里的難，仰唐見微。

那日大婚時溜出去玩了，也沒瞧見新婦本人。

這位仙一般的姐姐居然是博陵人……

難怪做菜好吃，長得又！

我那個傻表姐也太走運了吧！

正在夾菜的懸別過頭，猛地打了個噴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