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陪著唐見微在池塘邊坐了很久,直到晚風四起渾僵,不太舒服了,唐見微擔心懸的子不扛風,便說“咱們回去吧”。
唐見微今日沒上妝,沒那心思,加上又哭了許久,眼睛腫腫的,看上去可憐兮兮。
兩人一塊兒往回走的時候,唐見微走快了兩步,走在懸的斜前方。
懸看著落寞的半側臉,心上還是被扎一般的痛,不忍心獨行,便走上來,做了一件很早以前就想做的事。
懸握住唐見微的手,和步調一致前行,還相當迅速地找了個話題,問唐見微:
“你喜歡吃櫻桃嗎?”
唐見微低頭看了一眼被握住的手,懸手掌的溫度將的手包裹著,又有力。
唐見微這麼一看,懸心里驚地一可能會掙的不安,立即更改了握的方式,五指深唐見微的指之間,將的手撐開,不容多說地與十指相扣,不給逃的機會。
“喜歡嗎?”懸再問了一遍。
唐見微眼睛發酸,角的笑意卻是忍不住了。
幸好有懸在,幸好這個人的一切都溫得恰如其分。
“喜歡。”唐見微一邊說一邊挨近的胳膊,“特別喜歡。”
“那我買了一車,你都得吃完啊。”
唐見微習慣地含笑應了一聲“嗯”,然后再琢磨了一下,忽然驚覺:
“什麼?你買了一車?!誰吃得完啊!”
“別人吃不完,你可是唐見微,你一定能吃完。”懸得意地說,差點顛起小步伐哼著跟蹦蹦跳跳起來。
“我怎麼就一定能吃完?”
“你和阿花親如母,食量肯定也是相近的。”
“阿花是誰……”
“那只被你暫時收養,隨時都有可能被你烤了的小豬。”
“你居然還給它起名字了?不怕一轉眼就失去它?等會兒,我怎麼和阿花親如母了?你這是在說我壞話呢吧?”
懸哈哈大笑:“咱們唐見微也有反應慢半拍的時候。”
“你這人真好笑,我要和阿花是母,你能和它了干系?你也是它親娘。”
忽然被自己拐到坑里去的懸:“?!”
這回到唐見微笑了。
兩人一路打鬧著互說壞話回到府,唐見微笑得人都快站不起來,拉著懸的胳膊整個人幾乎在上。
懸聞著唐見微上的香味,如癡如醉,上卻說:
“唐見微你很沉,不要整個人賴在我懷里,快被你死了。”
唐見微一聽這話,可是不得了,立即更得寸進尺地往上爬:
“是麼,嫌我沉是吧?讓你一下什麼真正的被死。”
唐見微雙臂從懸后面環上來,腳下一蹬就要上的后背,懸這小板真的要承不住,驚:
“別鬧別鬧,摔了摔了,臉著地了——”
此時黑燈瞎火,坊道上隔一段距離掛一個紗燈照明,路上幾乎沒人,唐見微盡地欺負懸。
懸也只是上喚,實則不躲不閃,卯足了勁兒任胡鬧,和唐見微膩在一塊兒。
到了府門口,唐見微發現大大的燈籠之下站著兩個人,一個是紫檀,一個是唐觀秋。
唐見微“咦”了一聲,立即上前拉住姐,問紫檀:
“為何姐姐會在這兒站著?大晚上的還是有些風,姐姐子弱,萬一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唐見微的話并非責備,只是有些著急,紫檀自然明白的意思:
“我也跟大娘子說了啊,都沒搭理我,就要站在這兒,我又不好直接拉。我猜方才去你屋子里沒找到你人,知道你出府去了,不太放心,便在此等著了吧。”
“……姐姐等了多久?”
“有大半個時辰了。”
唐觀秋和唐見微雙手相執,唐見微能到的手有些涼。
唐見微正想將的手放到臉龐上溫暖一番時,唐觀秋率先這麼做了。
當唐見微涼的手指在唐觀秋的引領之下,到了唐觀秋溫暖的臉部時,唐見微忽然想起,用臉暖手這件事,也是從唐觀秋那邊學來的。
小時候唐見微很頑皮,不喜歡在家里待,天讀完書一撒手就不見人影,博陵大冷天的時候也在外面瘋玩,耶娘一找不見就著急,每次唐觀秋都知道在哪兒。
找到之時,并不上來就教訓,而是看有沒有磕著著,小手有沒有冷冷的。
“阿慎啊,姐姐不想啰嗦你,可姐姐跟耶娘一樣,特別擔心你的安全。下次若是要去哪兒玩,提前跟姐姐說好不好?姐姐不阻止你與友伴們玩耍,你有你想做的事,可至要讓姐姐知道你的下落。等你玩過癮了,姐姐就來接你回家,嗯?”
唐見微那時淘氣,姐姐將手往臉龐上,還胡彈,甚至掐姐姐的臉,姐姐也從來都沒生過的氣。
姐姐一直都是個不會說重話,默默照顧家人的人。
唐見微輕輕地唐觀秋的臉——是天底下最溫的姐姐,就算生病了,依舊是。
記得你……卻不知如何表達。
“進去吧。”
唐見微護著唐觀秋進府,就像曾經唐觀秋千百次帶著回唐家時一模一樣。
一進門就看見季雪站在不遠,本是在往這兒張,看見唐見微和唐觀秋一塊兒回來了,便低下頭,拿起手邊的水盆轉離開。
唐見微問紫檀:“在這兒多久了?”
“大娘子等了你多久,就在這看了多久。”
唐見微沒再提此事,將唐觀秋送到臥房之中,見唐觀秋依舊不舍離開,唐見微出來對懸說:“今晚我想陪陪我姐姐。”
“嗯,好啊,你陪著,沒事。”懸立即滿口答應。
“我就在這兒跟一了,紫檀,麻煩你睡到隔壁。”
紫檀應了下來,去隔壁客房鋪床。
唐見微有一段時間沒跟姐姐好好待一起了,但是從一些細節上來看,姐姐的確被照顧得很好。無論是發髻還是著,干干凈凈的指甲還是每日一換的衫,以及這些整潔背后有些陌生的氣息,全都在告訴唐見微,在自顧不暇之時,有個人守護在唐觀秋的邊。
唐見微長嘆了一聲:“是我沒照顧好你,我沒資格責備將你放在心上的人。”
唐觀秋似乎是聽懂了的緒,著唐見微的臉,將的臉龐抬起來,小心又不得章法地將的眼淚抹去。
唐見微笑了起來:“你都抹到我鼻子上了。”
唐觀秋也跟著一起咯咯地笑,唐見微笑著笑著又哭了,抱著唐觀秋哭了一頓之后,心里暗暗下了決定……
“咚咚。”
門外傳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唐見微:“誰啊?”
“是我。”懸在門口說,“我給你們送點櫻桃來。”
唐見微將門打開,懸抱著個大竹筐,里面全都是新鮮飽滿的紅果子。
唐見微看這分量,微微皺眉:“你真是喂豬呢?”
“對啊,我的確是喂豬來的。”懸將竹筐遞給唐見微,“你和你姐姐邊聊邊吃,吃多算多,不夠的話我再給你們洗好送過來。”
“這麼啊?是不是還得再來些下酒菜?”
懸看紅腫的眼睛里分明還有些淚意,卻說著玩笑話,對唐見微這個人的子愈發了解。
便是這般要強。
懸不自地了唐見微的薄薄的肩膀,說:
“你還想要什麼,我去準備。”
唐見微“噗呲”一聲:“逗你的,有這些櫻桃足夠了。”
懸點了點頭就要走,唐見微上前一步道:
“謝謝夫人。”
懸回眸笑了笑,讓進屋去。
.
櫻桃又脆又甜,口之后酸甜的滋味和在博陵時吃的沒有任何區別。
以往這個季節博陵各種新鮮的水果上市,唐見微都會第一時間買回來跟姐姐一塊兒品嘗,們姐倆時常吃著果子秉燭夜話,換最近遇到的趣事和心,一聊就能聊整晚。
今夜們依舊吃著果子,只不過大多數時間里都是唐見微在說,說鋪子里的事,說和懸的事,唐觀秋就在一旁聽著,時而歡笑時而沉思。
給予的反應并不多,也沒能開口說出自己的心,但是唐見微知道,肯定聽懂了。
深夜,兩人上了床鋪,唐見微抱著姐姐,哄著睡。
看著懷中人安逸的睡臉,唐見微只希姐姐此生都能康健無虞,快樂無憂。
……
前幾日潛從唐見微那邊得了銀子,自己留了一兩當零花,其余的全給了宋橋。
宋橋將院子翻新種了些徘徊花,此時正是花季,徘徊花的香味約約飄進季雪的鼻子里。
季雪坐在東院的木桌前,雙眼發直一也不。
紫檀從澡房沐浴完出來的時候,被這黑影嚇了一跳,懷里的盆子差點砸到腳。
“你是鬼啊!大半夜坐這兒!遲早給你嚇出病來。”紫檀罵了季雪一句便要走。
季雪就像沒聽到似的,只是垂著頭,偶爾看向唐觀秋臥房的方向。
紫檀進客房去了,半晌,又出來,將一杯熱茶放在季雪的面前。
季雪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杯,有些僵地抬頭看紫檀,用干的嗓子說:
“謝謝……”
紫檀撇了撇,留下一句“作孽”就回去了。
季雪一晚上都坐在這里,直到天亮時分,得去干活了才離開。
起床之后唐見微幫唐觀秋梳頭,唐觀秋習慣地靠在的上,抬頭對笑。
唐見微道:“姐姐別鬧,乖乖的,馬上就梳好了。”
“沈約呢?”唐觀秋問。
“沈約……”唐見微一時語塞。
唐觀秋沒得到答案,變得有些不安,但和昨日不同,沒有再歇斯底里,而是很斂地忐忑著。
“姐姐是在照顧我的心嗎?”唐見微輕輕地幫把頭發綰起來。
唐觀秋剝著糖往自己里送,“唔”了一聲,愣愣地看著銅鏡里的姐妹兩人。
唐見微扶著唐觀秋的肩膀,在頭頂上輕輕一吻。
……
對于季雪的事,唐見微沒有再提過。
沒有允許也沒有反對,有幾次看見季雪和唐觀秋在一起,季雪的確遵守承諾,和唐觀秋保持一定的距離,沒有再越矩。
唐見微就像沒看見一般,不做任何評價。
紫檀明白唐見微的想法,很矛盾也很痛苦,三娘又能怎麼辦呢?
要是將季雪趕走了,大娘子指不定又會發瘋似的到找,說沈約不要了,到時候又上哪兒找個沈約賠給?
對于大娘子來說,那就是的人,就是的命。
季雪能夠安分地待在大娘子邊未必不是件好事,可即便季雪心甘愿做一名婢,大娘子的病好與不好誰也說不清,對季雪而言前路自是未知。
“真是命運弄人。”
天顯七年初夏時紫檀的這番嘆,自往后追溯,不得不說是一語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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