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無銀三百兩。
饒是沈提督在方面遲鈍如此,也該知道長寧長公主是吃醋了。
明白了這一點沈玹越發愉悅,低笑一聲,不知為何,竟生出一要將蕭長寧擁懷中好生安的沖。
他到底克制住了自己心底一陌生的,良久方端正道:“本督沒有對食。”
蕭長寧猛然抬眼,面狐疑之。
見不信,沈玹又重復了一遍:“本督從未有過對食。”
“可明明有人曾親眼見過,你在司禮監的時候曾與一名宮花前月下。”蕭長寧愕然道,“而且今日在校場,本宮分明看到你與一名大宮談,舉止親”
“哦”沈玹沒有毫被拆穿的尷尬,依舊不疾不徐地問,“殿下看見的樣貌了”
“梅樹遮擋,不曾見到。”蕭長寧賭氣似地說。
不過事后仔細想來,那宮的形廓悉得很,一定是曾經見過的某人。
“臣不知殿下是從何人那里聽到了這些風言風語,不過,殿下今日所見的那名宮,卻并非我的對食。”沈玹的眼中藏有鋒芒,捕捉著蕭長寧細微的神變化,緩緩笑道,“是本督的探子,因有報接,故而相見。”
探、探子
沈玹不像是在開玩笑,明白自己誤會了什麼后,蕭長寧睜著雙眼,眼中漸漸地泛起了水。
巨大的尷尬如水般席卷而來,將的委屈和憤怒沖擊得七零八落。蕭長寧猛然低下頭,將臉頰埋雙手之中,難堪至極地啊了聲。
“本宮庸人自擾的樣子很難看罷”帶著莫名的哭腔,呼吸發,恥而又難堪地說,“太丟臉了。”
沈玹角帶笑,掏出隨攜帶的筆墨和無常簿,在簿子上記上一行:某年月日,長寧長公主吃味,本督見之十分愉悅
然后才合上簿子,淡然道:“殿下一貌傾城,怎樣都不難看。”
本宮信你才怪
蕭長寧無力地倒向一旁,得無地自容,磕磕道:“本宮不、不知提督在宮中也安了探子,誤會你了,此事就當揭過,不、不許再提。”
沈玹正道:“殿下無端發火,本督心中委屈,怕是不能忘了。”
“本宮錯了,本宮不是在生你的氣。”蕭長寧將如玉般纖白的手掌下移,出一雙水汪汪的玲瓏眼,聲央求道,“本宮是在氣自個兒,一時想岔,以致口出狂言反正,反正你也對本宮做了那些輕薄之舉,兩事相抵,我不追究,你也勿要再提。”
說到此,瑩白的耳尖已浮上一層可疑的紅暈。
沈玹著那只宛如雪中落梅般的耳尖,眸黯了黯,笑道:“殿下的意思是,以后若是殿下再做了錯事,也可用這般輕薄之舉抵消掉”
蕭長寧張了張,剛要反駁,沈玹卻是不容置疑地點了點頭,說:“很好,本督記著了。”
不、不是這般意思啊沈提督
然而想要反駁已是來不及了,只好怏怏閉了。
看來自己以后要更加謹慎
小心才行,決不能再像今天一樣意氣用事。讓沈玹親吻一次已是頭暈,若是再多輕薄幾次,那還得了
想到此,不又回味起雪中那個綿長炙熱的吻來,又是一陣心慌意。好在馬車很快打道回府,輕微的顛簸搖散了滿心的旖旎。
不敢看沈玹,生怕視線會不自覺地為他而停留,索朝一旁坐開了些許,將半張臉埋兔領中,閉目假寐起來。
沈玹著薄薄眼皮下不安滾的眼珠,著纖長濃的眼睫,角緩緩勾起一個狩獵得勝般的笑來。
這場雪下了一天一夜。
夜,蕭長寧躺在榻上輾轉反側,生平第一次徹夜失眠了。
“本宮約莫是中了名為沈玹的蠱”擁著被褥,側著桌上燃到盡頭的燭火,自語般喃喃道。
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腦中便總會浮現出沈玹的容,浮現出初雪下的那個猝不及防的深吻
聽了一夜雪落的聲音,在清晨大雪斷樹枝的嘎吱聲中,總算累極而眠。
醒來時已是天大白,昏昏沉沉的從被褥中爬起,搖鈴問道:“幾時了”
夏綠和冬穗聞聲進來伺候穿梳洗,回答道:“回殿下,巳時了呢。”
巳時竟一覺睡到了現在,錯過了早膳的時辰
之前答應過沈玹,要和他同食共進相敬如賓的,今日早膳無故缺席,他不會生氣了罷
夏綠似乎看出心中所想,笑道:“沈提督說了,今日天寒大雪,殿下可以久睡些,無妨的。”
蕭長寧咦了聲,張開雙臂,任由宮婢將裳給套上,疑道:“沈玹現在竟如此大方了麼”
“是呢,奴婢們也覺著奇怪,今日沈提督似乎心很不錯呢。”冬穗搶著說道,“沈提督不僅學會了殿下,還命人送了兩大箱子的首飾和綢緞來南閣,樣樣都是致無雙的寶貝。”
蕭長寧訝然,問道:“何時的事”
“今兒一大早抬進來的,奴婢們不敢擅自挪,便堆放在外間等著殿下來理。”冬穗喜憂參半,支吾道,“殿下,沈提督突然示好,這是好事還是壞事呀”
蕭長寧也拿不準沈玹這是何意,難道他也對自己有了一分義
不過這個想法才冒了個頭,便很快被否認:不可能的,昨日兩人舌相戲,他的神依舊平靜,平靜得令人心寒,明顯只是在執行一個任務,不像是了的模樣。
說來也是自己作繭自縛,竟指一個太監
想到此,眼底的那點兒欣喜也化作了淡淡的憂慮,心不在焉地應了聲:“本宮知道了。”
梳洗完畢,顧不得吃上兩口粥水果腹,便匆匆去了外間。
不大的房屋果然放了三口紅漆銅皮包邊的箱子,堆的是城中最華艷麗的綢緞。桌子上亦擺了幾只富貴的首飾盒,蕭長寧將盒子打開,里頭的金玉釵飾、珍珠寶石大放異彩,珠寶氣幾乎要刺痛的眼睛。
如此奢靡,也只有洗碧宮最輝煌的那幾年能見到了。
這些東西是昨日賭氣時,沈玹拉著在琳瑯街買下的,多半是一時沖買回來后又用不著,干脆全送來了這兒,做個順水人。
蕭長寧越想越覺得這個解釋合理,可心里還是有些抑制不住的雀躍。
見證過沈玹的武力、實力以及財力,無論哪一方都不輸于太后的錦衛。他像是把危險的利刃,只要用得好,便可助蕭家披荊斬棘,結束外戚政的殘局
不錯,于公于私,都需要沈玹。
蕭長寧緩緩地合上首飾盒,目是從未有過的堅定。已在太后和東廠之間周旋了這麼久,是時候做出最后的抉擇了。
思及此,蕭長寧回道:“冬穗,伺候本宮更上妝。無功不祿,沈提督既誠心待我,我自當聊表謝意。”
而正當蕭長寧下定決心的同時,朝堂之上的形勢,卻是一派劍拔弩張。
明黃的紗簾之后,太后眼睜睜看著東廠番子拖著一名淋淋的黑刺客上朝。見到這糊糊的人影,朝中百駭然變,不知道東廠又想干什麼殺儆猴之事。
垂簾之后,太后猛地攥十指,怒道:“沈玹,你這是何意”
沈玹眸沉,抬手示意,方無鏡便將那名被拔了牙齒、只剩一口氣吊著刺客丟在殿中。群臣以沈玹為圓心退散開去,生怕那污濺在自己上似的。
兵部侍郎蔡在躁的人群中,已是嚇得面如土。
沈玹并未理會太后的詰責,只朝龍椅上的小皇帝一拱手,一開口如石錘落下,九千歲的狠戾與霸氣顯無疑:“臣不辱圣命,于昨日皇城之中緝拿江湖刺客數名。”
“啊”蕭桓驚呼一聲,睜大雙眼道,“朕的眼皮底下,竟有如此可怕之事”
話還未說完,錦衛指揮使霍騭向前一步,鷙的目隔空與沈玹相撞,沉聲道:“緝拿盜寇,當于刑部理,沈提督了私刑不說,為何還將其帶大殿恐嚇陛下”
沈玹緩緩抬起眼來,鬢的長眉下,一雙寒眸如出鞘刀刃,銳利無雙。他嗤笑一聲道:“此人乃是雇的江湖死士,本督為了防止他咬舌自盡斷了線索,不得已采取了一點措施,萬陛下海涵。至于本督為何要將此人帶上大殿”
沈玹頓了頓,涼的目掃視群臣,最終定格在兵部尚書蔡的上,冷然笑道:“自然是,他幕后的主子就躲在這百之中。”
此言一出,群臣嘩然,蔡駭得面無人,臃腫年邁的形不住發抖,后背一團深,竟是被冷汗浸了裳。
朝中切切嘈嘈紛論不斷,太后顯然有所顧忌,試圖轉移話題:“沈玹,你可知構陷朝臣是何罪”
方無鏡翹著蘭花指玩弄小刀,一笑:“太后娘娘不聽供詞便斷定廠督構陷,未免太過偏頗。還是說,太后您在害怕什麼”
梁太后喝道:“大膽這金鑾大殿什麼時候得到你這個奴才說話”
方無鏡在心里翻了個白眼。
霍騭盯著地上那半死不活的刺客,滿目殺氣道:“沈提督昨日抓的刺客,今日才想著來興師問罪,著實太過奇怪。因中間相隔一天,即便有供詞,也不排除被了手腳或是屈打招的可能,陛下明鑒。”
沈玹氣定神閑道:“并非本督在手腳,而是這名刺客得很,本督只好輾轉將他的發妻和子請到東廠大牢中,這才讓他松了,供出幕后真兇。這一來一回花費一整夜,故而遲了些。”
有妻子作為肋,難怪這名高價請來的刺客松了,供出了買兇人。
霍騭目一寒,兩腮咀嚼鼓,在心里暗罵了一聲:蔡這個廢
方無鏡抬腳,狠狠地踩在刺客的手背上,刺客頓時慘一聲,狼狽地抬起滿是污的臉,用沒有了牙齒的、風的發出垂死之音,朝蔡拼命喊道:“蔡大人蔡大人救我”
刺客含著,聲音雖然微弱,但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一清二楚。何況他從百之中一眼認出了蔡,顯然是人,若說他們毫無瓜葛,怕是傻子都不會相信。
蔡嚇得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臣冤枉太后明鑒,皇上明鑒”
不見棺材不掉淚。
沈玹朝方無鏡使了個眼。方無鏡會意,從懷中出一份帶的罪狀,給殿前侍立的宦轉呈。
那宦接了認罪書,卻并未呈給小皇帝,還是直接送去了太后手中。
梁太后看完罪狀,自知蔡是保不住了,當即沉不語。好在蔡本來就是個繡花枕頭,即便折損了也沒什麼,就當是白送給沈玹的大禮。
“從上個月起,便不斷有江湖高手混京師,且在混城中后便消失得無影無蹤,顯然是有人暗中籠絡了他們。經東廠督查,發現這些高手都被安排在城西的一座幽靜別院中,而別院的主人,正是兵部蔡大人。”
方無鏡嘻嘻笑道:“太后和錦衛若是不信,盡管派人去查。”
朝堂一派肅然,唯有蔡哆嗦著匍匐于地,發出絕的噎聲。
氣氛正凝重著,蕭桓不住地拿眼去瞥簾后的太后,沒有什麼主見地問道:“依太后所見,這買兇殘害重臣的罪,該如何判呢”
小皇帝這話算是坐實了蔡的罪名。
梁太后不語,霍騭代為答道:“當廷杖五十,革職流放。”
方無鏡不平道:“這也罰得太輕了”
沈玹手,示意方無鏡噤聲。他面不,從容道:“那便開罰罷。”
沈玹的神實在是太過平靜,平靜得反常,他不惜當堂質問,又怎甘心草草收場梁太后心中不安,總覺得沈玹還留有后手,等待時機發起致命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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