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的天, 幾點寒掠過，落在宮檐上, 凝幾個寂寞的黑點。

蕭長寧巍巍睜開眼, 看到虞云青面慘白，斷臂噴出三尺來高的鮮，濃稠黏膩的濺在青灰的地面上, 滿世界都仿佛染了刺目的猩紅。

而沈玹站在尸山海中, 玄黑的披風鼓，背映著被跡染得斑駁的宮墻，睥睨眾生。

虞云青狼狽不堪地著沈玹，無, 額角冷汗涔涔，眼中的驚懼和痛楚不言而喻。他捂著斷臂不斷后退, 子在地磚上出一路目驚心的痕。

沈玹的眼中沒有毫的憐憫之, 只一步步朝倒退爬行的虞云青近。不知道他已斬殺了多人，手中的細刀甚至霍了無數道小口，卻依然冰冷鋒利，一如他殺氣濃郁的眼神。

“不”

虞云青哆嗦著，只來得及說出一個字，沈玹已抬刀狠狠刺下刀刃貫穿了虞云青的左肩，從后肩出, 刀刃地三寸, 將他整個人活活地釘在地上。

虞云青慘一聲, 隨即兩眼一閉, 生生被疼暈了過去，唯有微微起伏的膛彰顯他還有最后一氣吊著。

這是蕭長寧第一次親眼看到沈玹殺人，強悍，狠厲，令人連頭發都戰栗。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腥氣。抖著丟了劍，退到沈玹后，強迫自己調開視線，不去看滿地斷臂殘肢。

解決了虞云青殘黨舊部，接下來，就是梁容了。

梁容本就了重傷，肩上傷口的不曾止住，染了繃帶。已經虛弱到握劍的手都微微發，卻仍直了，咬抬劍，擺出防的姿態。

明知是飛蛾撲火，明知是以卵擊石，亦是毫無退，強撐著擺出一個劍客最后的尊嚴。

沈玹出腰間的另一把佩刀，拔刀的一瞬，刀刃折的寒刺痛了梁容的眼。忍著劇痛抬劍格擋，卻聽見哐當一聲脆響，手中的長劍被沈玹一刀斬斷，裂幾塊碎鐵。

梁容悶哼一聲，后退數步站穩，半條手臂被沈玹那一刀震得發麻，傷口裂開，流如注。

這個東廠大太監的實力，幾乎是碾的存在

“皇后娘娘能接住林歡兩招，就敢妄稱是高手。但你大概不知，林歡的刀法”沈玹頓了頓，抬眼冷聲道，“是本督手把手傳授的。”

梁容瞳仁一。

是一個林歡便讓吃盡了苦頭，若林歡的招式真是沈玹親授，那這個男人可怕程度簡直無法想象不可能是對手

勤學苦練十數年，滿腔抱負，卻終究了井底之蛙，了被人指使利用的棋子，走到今日這地步，都是自找的。

梁容握著斷裂的殘劍，緩緩閉上眼，虛弱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寒風呼嘯，但刀并未到來。

“死是一件簡單的事，皇后想求仁得仁，本督偏不如你愿。”沈玹嗤笑一聲，抬起手背抹去下頜的漬，吐出一個字，“滾。”

梁容睜開眼，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抿著蒼白的，良久方道：“為何”

一旁的蕭長寧冷眼旁觀這麼久，終是忍不住了，問道：“皇后還不明白麼你可知，太后為何要在你為皇后的這一日發廠衛之戰”

梁容平靜道：“為了掃除佞，匡扶正義。”

“錯。早做好了要犧牲你的準備，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讓你在這場中活下來。”

蕭長寧著這個比自己還小兩歲的姑娘，面帶憐憫之，既是哀其不幸，又是怒其不爭，啞著嗓子沉聲道：“若你能協助錦衛剿滅東廠，對太后而言自然是皆大歡喜。但如今東廠占了上風，卻讓你以一人之力孤冒險，來綁走對于東廠而言至關重要的我，不是讓你來送死是什麼如若我真被你綁走，東廠一怒之下殺了你，那便坐實了沈玹刺殺皇后的謀逆之罪，太后就有充足的理由調兵權平，將這場演變徹底的皇權之爭”

聽到這，梁容強裝的鎮定終于分崩離析，目有了一瞬間的灰敗。

蕭長寧深吸一口氣，目清朗道：“也就是說，皇后的死才是太后奪權取勝的關鍵所在這，就是你今日為皇后的全部意義：一個被利用，被脈至親親手推向死亡卻仍不自知的可憐蟲。”

沈玹頷首，道：“一點也不錯。看來，皇后還不如殿下聰慧。”

蕭長寧猝不及防被夸贊了，蒼白的面上終于浮上了一層紅暈，扭過頭窘迫地干咳一聲。

梁容沒說話，繃的下微微抖，眼中有水浮現，顯然已想通了一切，卻固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

說，“我一直以為，我們才是對的”

話只說了一半，聲音已帶了哽咽。很快止住了話頭，死死咬著毫無的瓣，仿佛只要眼淚不掉下來，就還沒有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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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蕭長寧向來有恩報恩，有仇報仇。不管如何，在虞云青挾持自己的時候，梁容確實想過要幫自己，就沖著這一言之恩，也該讓認清梁太后利熏心的丑惡臉。

想到此，蕭長寧放了聲音道：“皇上還在太后手中，皇后若是醒悟，便回宮保護好皇上。”

梁容看了一眼，眼神有些空。

轉朝馬匹走去，步履微微踉蹌，努力了好幾次才爬上馬背。明明一個月前剛到宮里的時候，是那樣的沉穩清高，意氣風發，而如今只余滿心瘡痍，一狼狽。

梁容策馬朝宮門奔去，細瘦的姿為遠方的一個小點，消失在宮道的拐角。

沈玹回刀鞘，轉看著蕭長寧，肅殺的目稍稍和了些許，夾雜著些許看不的愫，低聲喚道：“殿下”

蕭長寧一聲不發，忽的朝前一步地抱住了沈玹的脖頸，將臉埋在他混合著硝煙和腥氣的膛，形如風中落葉瑟瑟發抖。

那是一種劫后余生的后怕。

沈玹著懷中的軀，用發的手臂纏著自己，如同溺水之人抱著救命的浮木。

需要他。意識到這一點后，沈玹緩緩收斂起滿戾氣，兩手垂在側，任由攀附著自己的脖頸，連角的弧度也變得起來。

“謝謝你，沈玹。”蕭長寧埋在他懷中，悶聲道，“本宮有兩次機會可以殺了虞云青的，我按照你教的招式去做，但是未能功。”

似乎在哭，聲音斷斷續續，有明顯的哽咽。

“抱歉。以前你說本宮無用，本宮心中還不服氣，現在看來”

“你很勇敢。”沈玹打斷的自責，低聲音認真道，“尤其是最后那一招，若不是殿下掙了虞云青的鉗制，我是沒機會下手的。”

蕭長寧沒說話，只將他摟的更了些。

“何況，若不是那日殿下無意間提醒我，錦衛可能會趁太廟祭祀東廠空虛之時來襲，我也不會想到將計就計的法子，留給他們一座空府，使錦衛放松警惕，而讓吳有福的分隊有機會潛鎮司埋伏。”

“真的麼”

蕭長寧抬起紅的眼睛來，瞄了一眼他垂放在側的雙臂，小心地問：“那你能抱抱本宮嗎”

沈玹微微一怔。

蕭長寧一向是含蓄斂的，不料會在此此景之下，站在尸堆泊之旁，如此直白地說出自己心的。沈玹眸一深，幾乎是下意識抬起手臂，卻又僵在半空中，似乎在猶疑什麼。

蕭長寧眼神黯了黯，鬢邊黑發垂下，在風中瑟瑟抖。懇求：“就一會兒沈提督抱一抱本宮，本宮就什麼也不怕了。”

沈玹笑了笑，眼睛深邃得如一汪深潭，低聲解釋：“臣的手上都是，怕弄臟了殿下。”

他竟是在顧忌這個，蕭長寧松了一口氣。

他惡名昭著，他冷無，卻將心尖上唯一的一點溫度留給了自己，若說蕭長寧不，那自然是假的。

蕭長寧松開手，從懷中出一方隨攜帶的帕，而后拉起沈玹寬大修長的手掌，解開纏著手掌的布條，將他滿手的黏膩的鮮一點點拭凈，溫而又細致。

沈玹的手指修長，骨節突出，掌心有繭，手背的青筋微微凸起，是雙好看而又有力的手。凈后，蕭長寧將染紅的帕子丟在地上，隨即抬袖為他了臉上飛濺的珠，而后輕聲道：“現在干凈了”

話音未落，已被沈玹大力拉了懷中，地錮起來。

他的懷抱一如既往地強勢，卻很令人安心。兩人無聲凝視片刻，沈玹單手捧起的臉頰，俯吻住了。

先是瓣的淺嘗輒止，再是靈舌的逗弄嬉戲。這一吻綿長而又熱烈，兇狠而又纏綿，之時，沈玹干脆單手抱住，將抵在跡斑駁的宮墻之上，盡恣意地掠奪的理智。

蕭長寧覺到自己快要被沈玹生吞腹，被地承著他蠻橫又溫的索取，只是這一次，再沒有毫的抵抗和拒絕。

微薄的夕掛在云層間，這一天在驚心魄的廝殺中悄然逝去，唯有兩人在戰事初休的宮道中深吻，以刃為誓，以畫梅，定格一道壯麗的剪影。

良久，兩人吻畢，蕭長寧的了艷麗的紅，泛著潤的水，角甚至還有一水痕淌下，又被沈玹用拇指抹去。

沈玹深深地著，嗓音暗啞無比，問道：“還能走路麼”

蕭長寧紅著臉，眼尾染著桃，輕輕點了點頭。

沈玹眼中像是蘊藏著風暴，極度深呼吸，極力忍耐心的躁，沉聲道：“抱歉，現在還不能陪你。”

他又吻了吻的角，說：“先送你去越瑤的北鎮司。最遲明日，待一切結束，臣會來接殿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