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六年，正月十一，東華門。

天黑沒有黑，擡眼去，都是燈，男男，燈籠如海，綿延不絕。

朱栩手裡拎著一盞小紅燈籠，一臉興的行走在人羣中。

他後跟著曹化淳與曹文詔，兩人手裡也更拎著一盞燈籠，目帶著好奇之的左顧右看。

上元節又稱爲燈節，這個時候，不分富貴，沒有高低，每個人都是差不多服飾，男子可以穿著富貴，子著白衫，互相比著燈籠，購買著各種稀奇小件，歡聲笑語，鞭炮隆隆。

曹化淳在朱栩後，笑著說道“殿下，這上元節，奴婢還是第一次這麼閒逛。”

朱栩含笑點頭，他們這三人，都是第一次這麼悠閒，認真的逛著上元節。

街道兩邊，花船，酒樓，茶肆，都熱鬧非凡，喧鬧如沸，行人如流水。

朱栩提著花燈，四新奇的逛著，煙花燈火，任意流連，令他無比痛快。

而同時，在街道的另一頭，匆匆從南方回來的楊懷忠毫沒有覺到上元節的輕鬆快樂，快步走進一家酒樓。

楊懷忠剛剛走上二樓，一個小廝模樣的人就迎著他道“楊掌櫃，請，範大掌櫃等很久了。”

楊懷忠皺著眉頭，一臉凝的點頭，跟著小廝走進一間包房。

“範大掌櫃。”

楊懷忠進門就擡手道，見邊上還有一個十五六歲年，連忙又道：“小掌櫃也在。”

屋裡坐著兩個人，一個是中年人，微微福，五普通，是那種丟在人羣絕對不會被注意的人。倒是他邊上的年，黝黑，目炯炯，一看就是個心思銳利的玲瓏人。

中年人拿起茶壺，笑著道“楊掌櫃，請坐。”

楊懷忠看著眼前的中年人，猶豫了一下，在他對面坐下。

楊懷忠象徵的將拿起茶杯沾了下脣，不等問便道“範大掌櫃，除了海上的生意，其他生意咱們都虧了，而且虧出非常厲害。”

範大掌櫃名范進雄，聽著楊懷忠的話，神不變，道：“嗯，這個我來之前與其他幾家都合計過，失去了漕運一塊，加上張、家口那邊也變了天，最賺錢的兩頭都在賠錢，今年我們山右只賠一百萬兩已經算好的了。”

楊懷忠看著范進雄的臉，稍作遲疑的試探道“範大掌櫃，那幾家的意思是？”

范進雄看著楊懷忠的神，笑了笑，道“楊掌櫃不用擔心，咱們合作這麼多年，對你的能力是信得過的。我們的失利只是了朝堂變故的影響，沒有人怪你。”

楊懷忠稍稍鬆了口氣，晉商向來喜歡抱團，他楊家並不大，他在其中的角，說的好聽是個掮客，不好聽就是跑的。要是他不被這些大掌櫃信任，那就一無所有了。

范進雄瞥了眼邊的年，道：“永鬥，你跟楊掌櫃說說咱們現在遇到的麻煩。”

楊懷忠一聽，連忙擡頭看向左手邊的年。

範永鬥黝黑的臉上出笑容，看上去很是討喜，容易親近，語故意放慢的道：“楊掌櫃，先是漕運，金人需要的糧食，私鹽，茶葉，布匹都沒能從南方運過來。我們用了很多辦法，但漕運都是關卡，難以徹底打通。轉換6上不說火耗，單說耗時與安全就無比頭疼。金人那邊已經很不滿，說我們不守信，本來很多給我們生意也都換了人，單是這一項，我們幾家加起來損失就過八百萬兩！另外，就是張、家口，現在朝廷管的極其嚴厲，錦衛不時出沒，山右馮家被抄了家，很多人都不敢再去，這一塊，我們損失的更多……”

楊懷忠之前已經聽到大概，卻不知道馮家已經被抄家了，他的臉也沉了下來。

馮家比楊家大多了，從明初就開始經商，各支加起來，家資只怕要過三百萬兩！

晉商，不論是漕運，還是張、家口做的都是見不得人，或者說大逆不道的生意，一旦被查實，抄家滅族都是正常不過。但也因爲如此，利潤無比厚，讓他們無法罷手。

楊懷忠沉默許久，擡頭看向范進雄道：“範大掌櫃，那，諸位大掌櫃都是如何決定的？”

范進雄瞥了眼範永鬥，斟酌著道“我們已經查過了，不論是漕運還是張、家口，現在都是戶部是統轄，而且，你之前說的那幾個商會，我們也打聽過，據說是戶部侍郎，傅濤的。”

因爲最近一段時間，朝堂變太過激烈，對他們影響奇大，楊懷忠自然也不會不知道，戶部侍郎究竟是誰。

戶部侍郎，惠王，皇后，這麼一連，楊懷忠陡然恍然大悟，看向范進雄道：“我曾經聽傳聞，那惠民商會有張國公的份，現在看來，只怕是真的！”

範永鬥道：“應該是真的，不過，這位傅公子似乎想要吃獨食。”

楊懷忠想起當初他去找周建宇談漕運的景，眉頭凝結，默然不語。

這傅公子背景深厚，做的生意都是做獨一份，外人難以進腳，不像他們，做的都是殺頭的買賣。

范進雄看向楊懷忠，目冷靜，有著一無法抗拒的氣勢出現，沉聲道“漕運必須打通，張、家口也一定要理順，不管要多代價！”

楊懷忠神一驚，道：“範大掌櫃，那位傅公子，只怕不是好說話的人，而且，我們的生意，他未必喜歡參與。”

范進雄漠然點頭，道：“不論如何都要試試，照這樣下去，除了東南的生意，北方以及韃靼的生意就沒有辦法做，我們虧不起，也丟不掉！”

楊懷忠明白了，這隻怕不是范進雄一個的意思，是代表了大部分晉商的想法。

晉商是一個很團結的團，做的生意也都很類似，從明初起家就大部分都是跟邊關有關，這是命，決不能斷！

他想了想，站起來沉聲道“好，那我明天就去傅府拜訪，見一見傅公子。”

范進雄思忖一陣，給楊懷忠底道“你先去試探一下，只要能讓他高擡貴手，五百萬兩以下你隨意開。”

這就是赤果果的砸銀子了。

楊懷忠臉上又一變，晉商雖然龐大，家資厚，但要是一下子拿出五百萬兩也不是隨便都可以的，這應該也是大家一起出的。

這就表示，他們晉商真的遇到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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