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略帶涼意的微風吹過宮牆飛檐。
明華宮中,主殿偏室的宮燈盡數點亮,火明豔,有人影穿梭遊走。
大夏王朝三皇子秦驚羽長到十二歲,頭一回在寢宮擺酒設宴,招待客人,而且,是昭儀娘娘穆雲風親自迎進門來的貴客。
宴席伊始,宮剛一上菜完畢,穆雲風即是屏退旁人,自己也藉故離開,存心給兩人制造獨的機會。
秦驚羽看在眼裡,真不知怎麼說纔好,這位母妃,實在是點鴛鴦,多管閒事。
搖了搖頭,又夾了一塊燻在雷牧歌碗裡:“別磨蹭,快吃快吃,等下宮門要關了!”
雷牧歌看著自己碗中堆積如山的菜餚,哭笑不得:“你就那麼著急趕我走?五年呢,足足有五年都見不到我……”
秦驚羽停手,正正經經向他:“就是,一去就是五年,你怎麼不和大皇姐定了親再走?”這個朝代的規矩,男子要行了冠禮才能告廟娶妻,像他這般年紀,最多就是個訂婚了。
“咳咳,又來了,你這孩子,怎麼老是盯住這件事不放——”雷牧歌一邊笑,一邊手去的頭髮,“跟我說實話,你真那麼想我當你姐夫?”
“一般般,貌似跟我沒啥利害關係,不過,我實在想不出,你若不娶我大皇姐還能娶誰?哦,不,是還敢娶誰?”
朝堂上下,宮裡宮外,誰人不知長公主秦飛凰心儀將軍公子雷牧歌?嘖嘖,男才貌,大夏王朝有史以來最爲天造地設門當戶對的一對璧人。
敢說,雷牧歌要是膽敢另娶,秦飛凰必定不會善罷甘休!
雷牧歌淡淡一笑:“我都不急,你瞎什麼心?不說這個了,來,陪我喝一杯吧。”
“好。”
秦驚羽放下手中剛啃了一半的滷醬鴨,樂呵呵去端案幾上的酒杯。
食案上,除了盛的菜式,還有一壺上好的葡萄春,那是上回應付比試夜探酒窖,順手牽羊帶出來的紀念品。
可別說,經過那一場吃喝嫖賭的比試,酒量見長,時不時抱著酒壺抿幾口。
“看你,吃相真差,滿滿手都是油。”
雷牧歌按住的手背,從腰間掏出張帕來,給輕輕拭,眼底滿是寵溺:“其他幾位殿下吃東西都是斯斯文文的,就你這麼魯,像只小花貓……”
秦驚羽一晃金黃油亮的鴨,大笑:“又不是人,那麼矜持幹嘛?”
雷牧歌垂下眼眸,慢悠悠幫乾淨,神專注,一舉一都好看得要命。
“你要是人……我就守著你不走了。”
“啥?”
秦驚羽呆呆仰頭著他,自己沒聽錯吧,這小子在說什麼!
“沒什麼,喝酒吧!”
雷牧歌自顧自倒了一杯,看著杯中澤深濃的酒,面驚喜:“葡萄酒?”
“是啊,這是上好的葡萄春。”
這個朝代,葡萄酒及其釀造技是剛剛纔由過往商旅傳播進來,除了大夏皇宮有數壇珍藏之外,民間尚未普及,所現甚,也難怪他有此表了。
幾杯下肚,秦驚羽來了醉意,皺眉道:“我告訴你,這酒杯不對,喝葡萄酒,要用高腳玻璃杯才行……”
“玻璃杯?那是什麼?”
呃,說錯話了!
秦驚羽頭暈捂:“玻璃杯,就是……就是夜杯。”
“夜杯?”雷牧歌好笑道,“這青銅酒尊也很好啊,爲何要用夜杯呢,有什麼講究嗎?”
“當然有講究了!那個,古人云——”
秦驚羽詩興大發,搖頭晃腦地念:“葡萄酒夜杯,飲琵琶馬上催……”
唸到後面,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心裡酸酸的,居然生出些許不捨來。
雷牧歌連連點頭,一拍大道:“這詩寫得好,要知葡萄酒作豔紅之,鬚眉男兒飲之,未免豪氣不足。葡萄酒盛夜杯之後,酒便與鮮一般無異,飲酒有如飲,豪氣於雲,豈不壯哉!”
看了看,又笑道:“這是你做的詩麼,著實不錯啊,下兩句是什麼?”
秦驚羽懶得解釋,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雷牧歌喃喃重複,面生嚮往,一仰頭把酒灌下。
秦驚羽也不甘示弱,與他一杯接一杯,喝了個痛快。
“喂,雷牧歌——”
“怎麼老是我名字?雷哥……”
“雷哥?呵呵,怎麼聽起來像雷公……”秦驚羽不屑大笑,“真是難聽死了!”
雷牧歌也忍不住笑:“那就牧歌,如何?”
“行,等你回來,我就你牧歌。”
秦驚羽點頭答應著,好死不死拍上他的肩頭:“你要答應我,別在戰場上缺胳膊斷,我可不想……”
雷牧歌湊過來,俊目迷離,丹脣飄香:“不想什麼?”
“不想……不想……”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只得推他一把,大聲嚷,“哎,你別靠在我上,重死了!宮門就要關了,你快走啦!”
“嗯,我這就走。”
雷牧歌搖搖晃晃起,走到門邊,忽而轉頭,正經道:“我走了之後,你要好好唸書,別到惹事,知道不?”
秦驚羽子撐在案上,不耐揮手:“知道了。”
“對老師要客氣,不準再捉弄他……”
“好。”
“特別是在宮外,遇事不要逞能,切記自己的份……”
“嗯,我明白。”
“還有……”
秦驚羽翻個白眼,終於發:“雷婆婆,你要不要把我打包一起帶去?”
雷牧歌點頭,咧大笑:“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麼?這個都知道!哈哈哈……”
看著他步履飄忽,越走越遠,秦驚羽心頭一,一句話本沒經過大腦,就那麼喊了出去。
“雷牧歌,你也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
“你在軍營裡,一定要守如玉,否則……我跟你絕。”
雷牧歌打了個酒嗝,沒有深究,只大笑點頭:“遵命,殿下。”
月如水,誓言如風,盪滌著若有若無的離愁。
黑沉沉的宮牆下,有兩道人影遠遠站立,聞聽此言,相視而笑。
老人嗓音清邁,中氣十足:“這就是你給我的外孫婿?”
穆雲風喜不自:“是的,爹爹,他雷牧歌,年方十六,文武雙全,是大將軍雷陸的獨子。”
“嗯,看起來是不錯,不過——”
老者頓了下,向自己後冷漠孤傲的年,不無惋惜道,“我帶來的這個,又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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