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讓這個聲名狼藉的紈絝皇子去問鼎皇位？

這個目標，還真是偉大。

也難怪，大夏儲君那瑯琊神劍擇定之事，一向而不宣，外人自然無從得知。

秦驚羽呵呵笑道：“乾爹，你說笑呢，我父皇看重的是我那兩位皇兄，我樂得悠閒自在，那樣的苦差事，我可不願去爭……”

向海天捻鬚嘆道：“傻孩子，怎麼是苦差事呢？一代帝王，位列至尊，俯瞰河山，那可是權力的至高點，整個天下都是你的，到時候你想要什麼就是什麼，想怎樣就怎樣，陸山川，皆俯首臣服，連同你乾爹，將來也跟著沾福啊！”

見眸閃，咬脣不語，料想已經了心，又道：“三兒，乾爹這些年來對你的觀察，你聰明，仁厚，爲人仗義，極有潛力，不會比你兩位皇兄差，將來一定是前途遠大……”

秦驚羽似被贊得有些飄飄然：“我真有那麼好？”

向海天笑道：“當然，要不幹爹也不會與你一見如故了。”

“可是——”秦驚羽張了張，總算有幾分自知之明，嚅囁道，“可是，我母妃孃家出鄉野，人丁稀，沒有任何背景，外公就一個江湖遊醫，天躲在深山老林採藥，三年五載都難得看到一次……”

“這又如何？”

“而我大皇兄，母后是出自武將世家，兩位孃舅一個是將軍，一個是都尉；二皇兄的外公是京兆尹，孃舅是議郎；就連我四皇弟，也是有個當衛尉的孃舅，唉，我啥都沒有，拿什麼去和他們比呢？”家世背景，外戚勢力，在政治權謀爭鬥當中，可是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三兒莫怕，有乾爹在背後幫你，乾爹這一檔子家財生意，將來不全都是你的，有了錢，你還怕得不到朝臣的支持嗎？只要是人，都是有弱點的，即使他們不貪財，也會貪別的東西，屆時我們各個擊破，不怕他們不就範……”

秦驚羽聽他說得雙眼放，不由暗地冷笑，這般賣力支持自己，只怕不單是爲了沾沾，福吧，扶個傀儡皇帝上位，這位乾爹，野心不是一般的大。

向海天耳提面命說了一大通，末了，又問：“我聽說三兒與大將軍府的公子往不錯？”

秦驚羽心頭一，答道：“是啊，我們自好，他素日就來找我玩，最近升職當了宮中郎將，更是三天兩頭往我那裡跑。”

向海天點頭道：“這位雷公子是個人才，又是大將軍獨子，三兒要好好利用纔是，爭取從他上突破，讓雷大將軍放棄大皇子，轉而支持你。還有那湯丞相，據說他的千金與二皇子走得很近，不過名分未定，三兒還是有機會的……”

連湯府小姐與二皇兄秦興瀾的私都知道，還想讓去撬牆角？

秦驚羽心頭微驚，這些王公大臣的向，他竟如此悉，如數家珍，想必在天京城中也是有個不小的報網，著實不可小覷。

“朝中的三公九卿，大小員，你都須打點，所需錢財不用擔心，包在乾爹上。”向海天想了想，又道，“我聽說三兒曾與史大夫的三公子有過比試，大獲全勝……”

秦驚羽假意正聽得無趣，聞言登時來了神：“周卓然是吧，那個浪子，我前幾日纔在百花閣到他，還當衆奚落他一番，哈哈，手下敗將！”

向海天搖頭道：“三兒往後要與周卓然融洽相，那史大夫無所喜好，最爲心疼就是這個寶貝幺子。”

秦驚羽懵懂點頭，聽得向海天笑道：“這些原本也急不得，三兒也不必太在意，今後你只須出出面就行，大小事自有乾爹來打理，我們父子同心，則萬事不懼。”

“是，我都聽乾爹的。”

兩人絮絮說話，不多時，就見伍沛過來稟報，說是側院貨倉的火已經撲滅，經過那飛鷹隊全力撲救，損失倒是不大。

向海天放下心來，下令對其中力撲救的人等予以嘉獎，末了問到起火原因，卻無從查起，只好作罷。

當晚，向海天設宴款待，菜餚十分盛，席間秦驚羽謹慎飲食，再沒發現異樣。

酒飽飯足，向海天殷勤相送，一直送到府外。

“三兒放心，有乾爹在，一切不問題。”臨上馬車，他又示意伍沛奉上來一隻木匣，“你往後若再有需要，則儘管開口，直接來商行或家裡都。”

掂了掂沉甸甸的木匣，瞥過燕兒手裡拎著的大包小包，秦驚羽眉開眼笑：“好好好，乾爹保重，我改日再來拜會。”

直到上了馬車，車簾放下，馬車起步而行，對上那雙溫無害的眼眸，秦驚羽這才斂了笑容，換上一副凝重面，長長吁氣。

“等了這麼久，這老狐貍，尾終於出來了。”

燕兒也是嘆道：“向老闆真人不相，這四年來一味接近，心積慮，原來竟想謀求至尊高位。”

“好在我早有準備——”秦驚羽邊說邊解開腰帶，從中取出一粒碧靈丹喂進裡，以防萬一，又遞了一顆給他，“對了，就那一會時間，你將茶水倒在哪裡了，我怎麼都沒看到？”

“我沒敢吃食喝水，用不著。”燕兒笑著沒接，從袖中掏出一團事，慢慢展開，“在這裡。”

秦驚羽接過一看，卻是一方素手帕，中間是一大團碧褐的印漬，已經快乾了。

原來他竟是將茶水倒在手帕裡，一直藏於袖中。

秦驚羽啞然失笑：“真難爲你，竟然將那溼帕子一直著，我原以爲你會將茶水倒進花瓶裡。”自己當時將屋中景緻看得清清楚楚，書架下方那麼多花瓶，隨便找幾個倒些進去，也不易被人察覺，次日就乾了。

燕兒笑著將帕子疊好收起，秦驚羽看著他緩慢而仔細的作，心中一凜：“是了，你是取證備查。”

這個燕兒，心思實在縝……

側頭看了看車廂裡的禮，瞥見那隻裝有茶葉的鐵盒，示意燕兒打開，但見裡面盡是青翠滴的葉，不由嗤笑道：“雨前雪，這名字還真是雅緻，還我一天泡一點喝，顯然是慢毒藥……當我是傻子麼，哼哼。”

燕兒捻起一片葉，翻來覆去查看一陣，微微皺眉：“向老闆知道穆老先生其人，也該知道穆妃娘娘醫得自真傳，下毒本行不通的。”

“鬼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不管了，先來看看他到底送了我些什麼好東西，呃，這匣子真沉——”秦驚羽打開木匣，眼珠子都定住了，匣子裡全是金珠寶石，瑪瑙翡翠，霎時珠盈盈，寶氣氤氳，把個微暗的車廂照了彩耀目，“乖乖，真是大手筆！”

手指進去，在匣子裡稍一撥拉，從匣底輕輕扯出一疊銀票來，全是出自天京城幾家有名的錢莊，一看數額，大得驚人。

秦驚羽歡呼一聲，抱著銀票珠寶，笑得見牙不見眼：“真是救世主啊，他怎麼就知道我山莊需要擴建，人手需要招募，餉銀需要發放，經費需要充實呢？”

燕兒一本正經提醒：“殿下，這是向老闆給你的打點費，專款專用，不可徇私舞弊。”

秦驚羽瞪他一眼：“我當然會專款專用，不過這一進一出，我總要吃點回扣吧。”

燕兒笑問：“殿下準備吃多？”

秦驚羽掐指估算了下，輕笑：“不多不多，二八開——”

燕兒眉眼彎起，笑意盈盈，不出意外聽得續道：“他二，我八。”

呃，這個主子，心黑著呢……

這一日收穫頗，不僅引蛇出，大魚上鉤，且招商引資工作也是卓有效，秦驚羽滿心歡喜，一路快馬加鞭，返回皇宮。

明華宮正殿，宮燈高懸，一片亮。

秦驚羽走進去，但見穆雲風好端端靠坐在貴妃椅上，手裡著一隻錦面繡履，正在不住比劃端詳，琥珀立在一旁侍候。

“喲，這鞋真好看，鞋面上還鑲了珠子呢，是給我做的麼？”

“不是你的，這是給你皇祖母壽辰準備的。”穆雲風將就手中的繡履，在額上輕敲一下，罵道，“不好好在寢宮裡閉門反省，又溜出宮去！說，去哪裡了？”

秦驚羽避讓一下，嘻嘻笑道：“我不是才捱了打嗎，出宮散心去了……”

“沒說實話。”穆雲風冷哼道，“明日我就你父皇把你那通行令牌收回來，給昭玉得了！”

“母妃，不要啊！”秦驚羽只得告饒，半真半假道，“母妃不要生氣，我不過是出門去見了個朋友。”

“朋友？什麼朋友？你盡在宮外結些狐朋狗友，人家到底是什麼底細，你清楚不？”

“母妃——”秦驚羽拖長了聲音，“上回外公走的時候，說過讓母妃支持我，凡事不要勉強，母妃難道忘了麼？”外公穆青行走江湖多年，眼獨到，每次來京待的時間雖然不長，卻與十分投緣，祖孫篤厚。

“你就知道搬出你外公來！”穆雲風嘆道，“母妃是擔心你，平日在宮裡養尊優慣了，涉世未深，江湖經驗有限，可不要被人家糊弄，上當騙。”

“哈哈，從來只有我糊弄人，沒有人糊弄我的，能讓我上當騙的人，大概還在孃胎裡呢！”秦驚羽大言不慚說罷，揮手讓琥珀退了下去，方道，“對了，我有樣東西，請母妃幫忙看看……”

穆雲風接過遞上來的手帕，見得那形狀，微微蹙眉：“這大男人用過的髒東西，你讓我看什麼？”

燕兒，大男人？覺好奇怪……

秦驚羽忍住笑，正道：“這帕子被茶水浸過，母妃你能不能驗下，我懷疑這茶裡有毒。”

穆雲風驚跳一下，聲道：“怎麼，又有人對你下毒？！”

“不是我。”當年自己這個子被人下毒險遭不測，秦驚羽知道母妃對此一直耿耿於懷，趕解釋道，“是我那位朋友啦，他得罪了大人，人家想要下毒謀害他，他急中生智躲過一劫。”

穆雲風略微寬心，不悅道：“這些江湖仇殺，你不要介，以免惹禍上。”

“是，我也不想搭理的，但是那位朋友向我求救，我見他上有高堂，下有兒，著實可憐，就給了他些錢財，讓他帶著一家老小去了鄉下避難。”

“對，羽兒做得好。”穆雲風接過手帕，先輕嗅了下，復又指著室道，“去，把榻邊那隻檀木箱子給我抱出來，壺裡有清水，也給我倒一杯過來。”

秦驚羽依言照做，將木箱和水杯放在面前。

穆雲風打開木箱，從中取了金針銀刀一類的工，以及幾小袋藥，然後將手帕浸在水杯裡，過不多時，杯裡的清水漸漸變，再倒些許末調勻，金針銀刀分別刺水中，逐一查看澤變化。

秦驚羽一直盯著的面：“母妃，怎樣？”

穆雲風搖了搖頭，看了看，又看了看杯中的水，疑道：“沒有毒啊。”

沒毒？

秦驚羽微怔之下，眉頭慢慢皺起來。

竟然無毒……

難道是自己神經過敏了？

不對，那茶水的一異味，以自己超常的味覺，決計不會辨錯。

一路沉思著，漫步走回寢宮，坐在燈前凝神細想。

門外人影一閃，燕兒急急進來，朝掌心攤開：“殿下，方纔我檢查馬車，在車廂底部發現了這個……”

一片素白的鳥羽，靜靜躺在同樣素白的掌中。

鳥羽，暗夜門的接頭標示。

白，級別爲最高級，代表十萬火急。

創意來自前世看過的一部老電影：信。

秦驚羽手指過，微微一笑：“我就知道是他……”

燕兒也是脣角勾起：“殿下遠見卓識，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嗯，我也很佩服我自己。”秦驚羽毫不謙虛，起了個懶腰，“安排見面吧，地方不要太招搖，我那乾爹的報網也是十分厲害，安全第一，必須非常穩妥才行。”

三日後的傍晚。

夕西下，暮初起。

秦驚羽坐在楊崢家的院子裡，陪著楊雲氏喝茶聊天。

看著天不早，楊雲氏起，去廚房張羅晚飯。

秦驚羽坐著正無聊，就聽得哐噹一聲，院門打開，但見楊崢領著一人匆匆進來，故作鎮靜的嗓音中帶著一微。

“主子，人來了。”

那人走到離十步之外，便是停下，滿面喜，輕聲喚道：“主子。”

“回來就好。”秦驚羽衝他欣然一笑，“那把火，是你放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