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驚羽立在門前。

過面前門板的空隙，可見外間兩道纖細的人影，不微微苦笑。

單看形，青青找來的這名子應該樣貌不俗，只可惜兩人忙活一陣，人家卻毫不領！

思想間，手指慢慢作，拉開門閂，一步踏出。

後，一道清冽的目投注在上，隨著的舉而遊移，只那麼靜靜地看著，沉寂依舊，無聲無息。

“青青，你來了。”

“嗯，我把人帶來了。”青青笑著點頭，將旁的子推上前來，“你看看，就是，行不？”

那子約莫二十來歲，正如自己先前所提，五眉眼很是周正，確有幾分姿，就是眼呆滯，面頰上有著異樣的紅暈，呼吸愈發沉重。

秦驚羽看得挑眉：“你對做了什麼？”

青青笑道：“也沒什麼，就是給吃了點約束行的藥，免得走在中途跑掉了，我怎麼抓得回來。”見面不豫，笑了笑，又解釋道，“阿丹有所不知，在我們雲島上，不論男老，都會學些蠱蟲丹藥的用法，用以防，就跟練拳腳功夫是一樣的。”

秦驚羽點點頭，嘆道：“這回多虧有你。”

青青呵呵笑道：“我當你們是朋友，你也就別跟我客氣。對了，你表哥在屋裡吧，準備好了沒？”

“他……”秦驚羽往門了一眼，轉過頭來，遲疑道，“青青，這個法子當真能解我表哥上的毒？”

青青柳眉微蹙，不悅道：“那是當然……難道你懷疑我是在騙你們嗎？”

“怎麼會！”秦驚羽咬了下脣，慢慢移腳步，“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我那表哥，他心裡不願意……”

“大男人，怎麼這樣扭？”青青腳步停下，看著無可奈何的神，似有所悟，低聲音道，“阿丹，你說實話，你那表哥是不是不喜歡子？”

秦驚羽一愣，直覺道：“當然不是！”

“那不就得了！”青青笑了笑，道，“別耽誤時間了，等下過了毒，我還要及時把送回去，跟那看守的士兵說好了的，不能讓他們難做。”說著，將那子推去門前。

秦驚羽立在原地，看著那子踏進門檻，一步步走向榻前，那裡，男子靜靜仰躺，純如羔羊。

燕兒，他當明白，在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生命更重要。

自己執意做主，沒有遵循他的意願，但那是在救他，是挽救他的命——

是對的，這樣做是對的！

攥了拳，好不容易纔剋制住要將人拉回來的衝，男子恰在此時，微微側頭，朝門外投來淡淡一瞥。

黑眸裡眼波如水，銀芒點點，猶如漫天星辰倒映在湖面，一時波瀲灩。

青青上前，將房門慢慢掩上，也掩住他一臉失落，滿目晶瑩。

——一夜之後，我卻是生不如死！

——因而生，無則無慾。

——不甘不願，不想不能。

……

該死！

門板合攏的剎那，秦驚羽飛一般衝了過去，按住青青的手。

“等下——”

榻上，男子袖間白一收，閉上眼，輕輕吁了口氣。

還好，還算有點覺悟……

秦驚羽將青青拉到樹林邊上，點頭哈腰，一個勁地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我表哥那脾氣，真是臭得像茅坑裡的石頭，搞不好要跟我拼命呢——”看了下不遠面呆滯的子，又轉頭回來，陪著笑臉道，“要不你先把帶回去吧，給我點時間，我再勸勸……”

青青愕然，大不樂意嚷道：“你們怎麼這樣，出爾反爾！枉費我一番苦心，要知道牢裡走失個人，如若被島主知道，那是要砍下我一隻手掌的……”

秦驚羽見眉目間滿是不悅，應是真的惱了，只得拱手道歉：“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給你賠不是，那個，事不宜遲，你還是趕把人帶回去吧！”

青青轉向房門看了一眼，咬了咬脣道：“那好，這事我不管了，讓他自生自滅去！”說罷一跺腳，拉起那子，扭頭就走。

“青青！”秦驚羽一個箭步過去，拉住的袖，急道，“好青青，你可不能不管的，我們一起再想想辦法好不好？！要不你幫我打聽下，幽朵兒什麼時候回來，答應過帶我去見島主的，說不定島主會有辦法……”

“幽朵兒跟著島主呢，等回來，至是三日之後了，再說這法子就是島主想出來的，你要是見了，還是一樣的結果。”

秦驚羽別過臉去，嘆道：“難道真沒別的解毒法子了嗎？！”

青青看著，眸微閃，半晌才道：“沒了。”

秦驚羽想想又問：“要是不予救治，我表哥他……還能支撐多久？”

“這個要看他脣，常人中了毒之後，脣從青紅到烏紫，再到墨黑，也就是半日功夫，你說你表哥中毒已有七日，想必他武功不凡，再堅持一日一夜，應該不問題。”

“一日一夜？”秦驚羽心中微微刺痛，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再勸勸他。”

說著就往回走，剛走到房門，聽得背後一聲喚。

“等等！”青青追了上來，手在鬢邊掰下一顆碧珠粒遞給，“這個你收著，要是他想通了，就把這個投到火裡去，我會盡快趕過來的。”

“這是什麼？”

“是香雄蟲，被火一燒，會散發一種異香，香味能傳出十里之外，我所養的雌蟲對這味道極爲敏，一旦嗅到就會興鳴，我自然就知道是你找我。”

“青青，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秦驚羽收袖中，又好言說了幾句，總算將哄得笑了，眼見天漸明，便揮手作別，目送得兩人下山去，自己慢慢走回小屋。

“回來啦？”

瞥見榻上那人一臉歡欣的笑容，秦驚羽氣不打一來，走上前去，劈頭就罵：“死小子，就知道欺負我！”

燕兒好笑道：“主子，我哪裡敢？明明是主子趁我傷，行不便，給我塞人……”

“還好意思說——”秦驚羽氣得咬牙，哼道，“我那是救你的命，真是，狗咬呂賓，不識好人心！”

燕兒聽得微微一笑：“我知道主子對我好。”

“好有個屁用！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秦驚羽邊說邊是掀開他的襬，但見那腰部的傷勢已經惡化，就連周圍的皮都帶著一團黑氣，愈發猙獰可怖，不由眼眶一紅，哽聲道，“你自己看，都這樣了，還不肯讓人救！你就不能顧惜下你自己麼？”

燕兒著，脣角勾起，聲音放：“主子捨不得我死，是不是原諒我了？”

“都什麼時候了，還在計較這個！”秦驚羽一看他雲淡風輕的模樣就來氣，“我平日真是太寵你，慣得自以爲是，無法無天了！”

燕兒垂眸，低聲嘟囔：“這話應該我來說纔對……”

秦驚羽瞇起眼：“你說什麼？！”

“沒，沒說什麼——”燕兒忍住笑，側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輕聲道，“天亮了。”

秦驚羽順著他目看去，嘆道：“是啊，天亮了。”

坐了一會，就聽得不知是他還是自己的肚子咕咕作響。他這一傷，自己也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當閒人，於是翻找出青青帶來的食，撿了幾樣帶去廚房，生火淘米，準備早餐。

前世用慣煤氣竈，這世不沾春水，看著這土竈柴火，著實傻了眼。費了好大的勁纔將竈火弄燃，大半個時辰之後，頂著滿面塵灰煙火，捧著一罐熱氣騰騰的米粥進屋，獻寶一般端到榻前。

“好香！”

燕兒眼睛一亮，張口讚歎：“主子竟然還會煮粥？我怎麼不知道？”

秦驚羽甚是自得，將米粥用小碗分好，遞了一碗過去：“憑我過目不忘的本事，在膳房看過一次，就記住步驟了。”

燕兒撐起來，隨意吹了幾下，一口氣將粥喝掉，末了還著角道：“真好吃！”

秦驚羽給自己也盛了一碗，邊喝邊道：“只是白粥而已，沒你以前給我煮的粥好吃。”

想起當時在落月山坍塌的山裡他用糕餅煮粥的景，不由得回味一笑，忽聽得他道：“在沙漠裡的時候，主子答應的話，現在還作數麼？”

秦驚羽挑了挑眉：“我答應什麼？”

燕兒一臉神往，悠悠道：“主子說要做菜給我吃。”

秦驚羽心裡還想著青青所說那一日一夜，愣了下，勉強笑道：“好，你想吃什麼？”

男子修長的手指到面前，輕拭去面頰上的塵灰。

“主子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就爲這一句話，大半日時間，秦驚羽都在廚房裡奔走忙活。

廚房裡有米有菜有，還有熏製過的鹹魚，油鹽醬醋都是不差，除了那燒柴生火和嗆人的油煙讓人有些不了之外，條件已經十分優越。

忙到酉時，宮保丁，醬，炒青菜，鮮藕湯，三菜一湯出爐。

起鍋裝盤的時候嘗過，作料稍有偏差，不過大致還是前世的那個味，油猛火炒，與這個朝代常見的水煮或燒烤菜式相比，更添了油亮鮮的風味。

得意洋洋，端菜上桌，那撲鼻的香味不說是他，連自己都是被引得齒頰生津，每人吃了三大碗，方纔停歇。

一頓飯吃完，秦驚羽打個飽嗝，斜眼瞟他：“我的手藝怎樣？”

燕兒心滿意足，笑得合不攏：“好，從來沒吃過這樣好吃的飯菜。”

秦驚羽搖頭晃腦，大言不慚：“那是當然，我這輩子第一次做菜，就是做給你吃，你小子有福氣！”

“是麼？”燕兒眨了眨眼，微微哂笑道，“真想就住在這裡，主子天天做菜給我吃。”

當是什麼，煮飯婆？

秦驚羽哼了一聲，扁道：“燒火麻煩，油煙太重。”

“等我傷好了，我負責砍柴燒火。”

“等你傷好？你都不治，怎麼好？”秦驚羽放下碗筷，正道，“燕兒，我真是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什麼？”

燕兒擡眸，脣邊一抹輕笑，不答反問：“中毒的如果換做是雷牧歌，主子，也會幫他做這樣的決定，給他塞人嗎？”

雷牧歌……

秦驚羽蹙眉：“好端端的，怎麼忽然想到說他？”

燕兒語氣淡淡道：“主子……好似怕聽到這個名字……”

“胡說，我怕他作甚？！”秦驚羽啪的一拍桌子，瞪向他道，“燕秀朝，我告訴你，你不要將不相干的人和事扯進來，你就回答我一句，這毒，你到底治還是不治？”

燕兒點點頭，復又搖頭：“治，但是另想辦法。”

秦驚羽氣得咬脣：“天底下就只有這一個辦法！”

燕兒反問：“主子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冥王不會騙的，這毒除了雲島主，就連外公，天下大名鼎鼎的神醫穆青都解除不了。

燕兒擺手道：“主子別說了，我主意已定，不到最後關頭，絕不輕言放棄。”

“哼，這可由不得你的子！”秦驚羽盯著他墨黑的薄脣，了袖中那隻香雄蟲，心思轉，終是定下，“我已經侍候你好吃好喝過完一日，現在我宣佈，遊戲到此結束，今晚你必須聽我的！”

煮飯做菜，只是緩兵之計，這會就把香雄蟲投進竈火裡去，通知青青帶人前來，下一步，就是用綁的，也要把他綁去房！

剛一站起，還沒來得及邁出一步，就覺背後一氣流襲來，四肢頓時麻痹，腳下虛浮，正好倒在他雙臂張開的懷。

“該死……你……你竟然點我的……”秦驚羽氣得腦袋發暈，喃喃道，“傻瓜燕兒，不治你會死……你會死的……”

心頭激靈靈打個冷，沒時間了，再不通知青青，就來不及了！

眼皮不由自主打架，秦驚羽暗不好，他竟是點了自己睡！

攥了拳，還是忍不住打了呵欠，腦袋一偏，順勢倒在他過來的手臂上，枕肩而眠。

酣然夢的剎那，聽得他低低出聲——

“我不會死，我要一直守著你，我等著……天降奇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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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今天帶兒子去療，回來得晚，又遇到卡文，更新太遲，向大家致歉！明日要去看中醫，更新時間也確定不了，大家不要等，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