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翼看那和尚一眼,淡淡道:“不及時醫治,他活不過明晚。”
秦驚羽咬脣,倒是知道還有一個地方的藥品不會被封鎖——
唉唉,才逃出來,又要鑽進去,真是折騰啊!
不過,出了這麼大的事,誰都想著是遠走高飛,不會有人想到他們竟還會重返皇宮,這雖是一步險棋,難說不是一步好棋!
對於西烈皇宮,經過這幾次的夜探,兩人可謂是輕車路,只是這回揹負一人,手腳不如之前那般利索,觀察潛伏許久,才尋機躍宮牆,小心避開巡邏侍衛,一路到宸宮。
此時已過子時,遠遠聽得皇帝寢宮有細樂聲傳來,委婉旖旎,歌舞昇平,看來那宴會還沒結束。
秦驚羽凝神聽了一會,放下心來,此時救人要,也顧不得去找那樂皇后當面對質,憑著記憶在偏殿找到一間僻靜的小屋,黑將人帶進去。
銀翼跟在穆青邊有些時日,大致會些檢查手段,給那和尚數了下心跳,又了脈象,見得詢問的目,沉道:“他好像是以前過重創,沒有痊癒,現在又箭傷,單有藥只怕不行……”
秦驚羽點頭接道:“最好再綁一名太醫來。”
兩人商量一陣,決定秦驚羽留下守護,銀翼出去找尋醫藥。剛要,一隻手過來,拉住他的。
“不用找大夫了,幫我找丞相大人,這是信……”卻是那和尚醒轉過來,費力從懷中出枚漆黑小巧的令牌,塞到他手裡,邊說邊是擡頭看他,忽然瞥見碎髮下那一雙純正的碧眸,不由啞聲低,“啊,你……陛下!”
秦驚羽心頭一,拉住銀翼推到他面前:“你他什麼?陛下?”
和尚盯著銀翼,神智尚未完全清醒,喃喃道:“陛下,是你麼?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屬下無能,沒有保護好小皇子……小皇子丟了……丟了……”說著說著,氣急攻心,忽然一口箭噴出來。
銀翼見狀趕按住他的心口,一力輸送進去,眼見他臉好轉,氣息漸穩,秦驚羽乘機指著銀翼又問:“你看清楚,他不是你的陛下,他比你那陛下年輕多了,但你是不是覺得他眼?”想起樂皇后那句話,續道,“除了那一圈髭鬚,其他地方,是不是都很像?比今日朝你箭那人像多了,是不是?”
“像,真像……”和尚自言自語,不知想到什麼,朝銀翼驀然手。
不等他有下一步作,秦驚羽已經替他將銀翼襟拉開,出左那疤痕來:“你是不是想看這裡?這個……是你弄的?”
銀翼瞪一眼,作那麼快乾嘛,他自己沒手嗎,這人,就知道對自己藉機揩油……
和尚一瞬不眨瞪著銀翼前的疤,眼眶一紅,重重吸氣,半晌才哽咽出聲:“沒錯,是屬下弄的,屬下也沒辦法,蘭薩那逆賊四攔截,屬下不這樣做,小皇子命堪憂啊!”
秦驚羽聽得歡喜,終於坐實了銀翼的皇子份,眼見這和尚雖然激,但還不至於立時就死,於是坐下來,聽他講述當年事真相。
和尚歇息一陣,慢慢道出:“屬下姓祁名金,是陛下的侍衛,當年隨陛下出行,不想竟在山谷遭伏擊,巨石滾落,車馬俱損,到皆是火海,更有不明份之人兇狠阻殺,陛下臨終之時將小皇子託付給屬下,讓屬下送回格魯皇宮。”
秦驚羽問道:“襲之人是誰?”
祁金咬牙切齒道:“是蘭薩!他早有心謀權篡位,陛下卻心存仁慈,這才中了他的圈套!”
果然是蘭薩!
秦驚羽與銀翼對一眼,又聽得他口氣道:“屬下帶著小皇子輾轉回格魯,一路遭追捕,後來才知蘭薩將屬下定爲反賊,全國通緝,屬下了重傷,自難保,生怕陛下的脈在屬下手中再遭不測,不得已只好出此下策,毀去了小皇子前的印記,自己也毀去了自容貌,剃了頭扮作和尚,帶著小皇子北上避禍,希他朝能夠捲土重來,誰知在北涼山林,屬下竟不慎弄丟了小皇子……”
“北涼山林?”秦驚羽低問,這正是銀翼生長的地方。
“是的,屬下尋了大半個月,只找到件破碎的服,夜裡聽見狼嚎,料想小皇子必是遭遇了狼……屬下對不起陛下臨終所託,罪該萬死,心灰意冷,於是點了一場火自絕謝罪,不想半夜一場雨竟將火澆滅,屬下被那濃煙所嗆,嗓子也壞掉了,既然沒死,也就去了死意,四海爲家,到流浪,心裡總覺得沒見著小皇子,興許小皇子還在人世,又一直找尋,直到兩月前聽說蘭薩登基,冊封皇后,還找回了太子,屬下就趕尋來格魯,意圖阻止小皇子認賊作父。”
一番話直聽得兩人唏噓不已,心道這侍衛能爲皇室脈甘願毀容自傷,多年辛勞,當真是忠心耿耿,眼見他傷勢嚴重,打定主意定要尋到太醫爲他悉心醫治,恢復如初。
祁金歇息一會,又道:“殿下,屬下還有一件事要向你請罪。”
銀翼對這殿下的稱呼還有些不適,默了一下才問道:“什麼事?”
祁金垂眼道:“屬下在山林里弄丟了殿下,又自絕不,原本是該折返格魯刺殺蘭薩,爲陛下報仇的,但屬下自知與他武功相差太多,又畏懼颶風騎的實力,是以遲遲未有作。”當日他心灰意冷真不是假話,想著小皇子兇多吉,就算殺了蘭薩又如何,西烈皇室空虛無人,於國於民無益,索帶著仇恨與憾遠離塵世,不問世事。
銀翼擺手道:“你對我有恩,已經竭盡全力,我怎會怪你?”
祁金舒了口氣,慨道:“陛下若是泉下有知,看到殿下長大人,功夫還這樣好,不知當有多欣,只可惜樂氏不守婦道,改嫁仇人……”忽然想到皇后樂氏乃是他生母,頓時住了口,神有尷尬,“殿下,對不起……”
銀翼搖搖頭,倒是秦驚羽搶上問道:“你說元昭帝臨終前要你帶小皇子回宮,意如何?”
祁金張了張,眼睛看向銀翼,言又止,秦驚羽看出他的心思,笑道:“我就是問問,想來還有些重要言,要不我出去,你悄悄對他說?”
“不用,祁叔叔,不是外人,你但說無妨。”說到不是外人這裡,銀翼頓了下,心裡莫名跳快幾下,竟有甜意。
祁金被那一聲祁叔叔得大安,只覺得多年的苦卻都不算什麼,看看他,又看看秦驚羽,依言道出:“陛下有道手諭,就藏在風煙亭附近,說是皇后知道地方。”
秦驚羽明白過來,元昭帝想必對這皇弟早有戒心,暗中做了準備,若是祁金能送小皇子安全回宮,則能由皇后主持大局,衆臣一起扶持小皇子上位,可惜蘭薩籌備多年,設防,祁金最終沒能踏進京城,反而弄丟了皇嗣,悔恨之餘遠走他方。
祁金又道:“只是皇后已經改嫁,心思難測,邊又另有假冒之人,殿下務必小心。”
銀翼點頭道:“我知道了,祁叔叔你待在這裡好好歇著,我這就去找人給你治傷。”說罷點了他的睡,令得他昏睡過去,覺他脈息紊,氣息漸弱,又對秦驚羽道,“你守著他,我去去就來。”
秦驚羽想著自己超常的眼神耳力,或可助他一臂之力,拉住他道:“我不懂醫理,守著他也沒用,倒不如與你同行,速去速回。”又指了指前方小牀道,“將他藏在牀下,應當無妨。”
銀翼想想也是,那瑯琊神劍僅對妖魔管用,留在此只能對付點尋常侍衛,若是來了高手則兩人一齊落網,自己反倒是顧及多多,於是將祁金移到牀下,四掩好,悄然關門出去。
此時已是月上中天,鼓樂聲早已停歇,宮一片靜寂。
想到蘭薩就在宮中某,兩人心懷畏忌,慢慢索查找,好不容易找到太醫院,瞥見裡間還亮著燈,銀翼讓在門外等著,自己跳進去,抓了一名值夜的中年太醫點了扛在肩上,又拎了只塞滿藥工的藥箱出來,低聲道:“行了,快走。”
兩人馬不停蹄朝宸宮方向奔去,眼見已經見那假山瀑布,忽聞背後一聲輕咦,有人冷聲喝道:“站住!”
銀翼兀自不覺,秦驚羽一聽那聲音暗道糟糕,遇到誰不行,偏偏遇到他——
蘭薩,以往的西烈王,現在的西烈皇帝,更是西烈有史以來武功最高的快刀王!
“你們,轉過頭來。”蘭薩聲音雖冷,氣勢卻不容置疑。
秦驚羽瞇起眼,聆聽著背後的呼吸之聲,覺到銀翼微僵,餘瞥見他的手已經向腰間鋼刀,腦中迅速作出判斷,銀翼的武功與蘭薩也許可以對敵,自己卻沒法打得過蘭薩後的八名侍衛……這一仗,勢必落敗。
若是沒有祁金還好,他們大不了腳下抹油,立時開溜,但是祁金還藏在宸宮之中,又是重傷,蘭薩總會找去……
蘭薩見兩人作遲滯,心中更是生疑,喝道:“再不轉頭,朕的弓箭手可不客氣了!”
話聲剛落,啪啪數聲,弓箭搭起蓄勢待發,忽聽得遠有人揚聲道:“陛下,那是我的人,千萬手下留!”
秦驚羽詫異擡眼,卻見蕭焰帶著一隊黑侍衛疾步趕來,那並不陌生的黑首領怒聲喝道:“阿丹,你夜裡不要跑,你偏不聽,這下好了,被人劫持,真是丟殿下的臉!”
阿丹?他可是在自己?怎麼盡給取些莫名其妙的怪名字!
被人劫持……
不傻,立時明白這是在給自己解圍,如他所說,銀翼是歹徒,自己和那太醫便都是人質,腦子裡急急轉,飛速分析局勢:落在蘭薩手裡,此人心狠手辣,結果糟糕頂;落在蕭焰手裡,他與銀翼是舊識,想來還有生機。
轉眼功夫就已想得利弊分明,將銀翼的手搭在自己脈門上,秦驚羽扁了扁,哇的一聲哭出來。
“奴才錯了,殿下快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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