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侖朝議長頷首。

他深吸口氣，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甘醇厚的酒淌過舌，順著咽而下，殘餘一片混合果香的韻味，令靈魂都爲之著迷。

陳侖現已是高位聖者，自然不會出現曾經那般迷醉，但這杯酒彷彿只是一個引子，讓他能建立起某種神聯繫。

他聽見了遙遠的彼端傳來呼喚。

同時，陳侖也看到坐在茶幾對岸的阿茲吉爾羅議長，同樣飲下了一杯酒，微笑與他相視。

嗖！

靈被牽引，陳侖不做抵抗。

他放鬆了，換了個舒適的姿勢，躺靠在沙發上，旋即任由視界拖遠……

宛如剎那，亦如千年。

陳侖恍然間，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片鬱鬱蔥蔥的迷幻莊園。

數之不盡的葡萄藤，爬滿了一座復古的老舊宅邸，一顆顆碩大滾圓，通紫紅的葡萄連串，宛如斂的珍珠，點綴著這棟建築。四周，是一片盎然卻靜謐的植被，只不過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霧紗，給人以幽暗之。

宅邸燈火通明，大門屋檐下，掛著一串黑的，由不知名材質構的條柱狀風鈴，時不時發出清脆的叮咚聲。

陳侖注意到，一灰袍的阿茲吉爾羅議長就靜靜站在左手邊，朝自己微笑頷首，並擡手示意自己去敲門。

深吸口氣，陳侖上前兩步，叩響了大門。

篤篤……

也就兩個呼吸的時間，深紅的木製大門自行敞開，亮從部照出來。

“進來吧，我在二樓。”

富有磁的溫和男聲，從宅邸傳出。

陳侖知道，那是康拉德冕下的聲音。

他回首看了眼議長，發現祂刻意站在自己後面一個位，就像是一位合格的管家，正謙卑地跟在客人後。

陳侖邁開步子，走宅邸。

裡面的裝飾和佈局很有品味，寬敞之餘，明黃的亮讓整的氛圍頗爲溫馨……只不過各種掛畫和浮雕卻是統一的暗調，容多爲奇形怪狀之，難以言喻。

尤其令陳侖矚目的，是大廳角落的兩尊的騎士鎧甲，它們各持一柄三叉魚戟，一柄曲刃長矛，通鋥亮發黑。

登上乾淨整潔的木製環梯，陳侖來到了二樓。

這裡沒有房間，只是一片更寬敞的大廳，地面鋪著咖啡的毯，中間擺放著一張高大的，紅黑相間的椅子。

四周瀰漫著一淡淡的葡萄酒香，還混合著未知的花香。

一個男人正慵懶地靠坐在高背椅上，白的高領裡襯褶皺如花，外面套著極爲復古的黑燕尾服，只是拖尾略長，宛如披風一般肆意散落在地毯上。

其雙手戴著白手套，一手斜靠扶手，三指託舉著高腳杯，裡面還盛放著未喝完的酒。

“見過殺戮之王冕下。”

陳侖相隔十數米，摘下帽子，一禮。

“請坐，我的客人。”

康拉德輕笑一聲，擡手示意。

陳侖道謝，旋即上前幾步，於一旁的沙發上落座。趁此機會，他悄悄擡眼打量了一番殺戮之王。

康拉德一頭黑髮，只是簡單地束了個短馬尾，額前兩縷髮落下，給人一種優雅卻又略帶放浪的印象。

祂的長相難以形容，如果能用最準確的詞來說，那便是溫和。

雖然用“溫和”來比喻殺戮之王，極爲怪異，但陳侖此刻的心，就是這種覺。

如果不是知曉康拉德是位謀途徑的天使之王，還曾單槍匹馬殺蛛網地獄，奪取了死亡雙子星的兩份唯一神，恐怕陳侖第一眼的印象，會覺得祂只是某位沒落貴族的後裔，或許還兼職詩人或繪畫鑑賞家的份。

古老，優雅，又飽含學識。

“康拉德冕下，紅蘋果教會的那位前任教宗，已經誕生了嗎？”

陳侖收回心神，將注意力拉到正事上。

康拉德噙著笑，輕聲開口：

“還未……多米普爾尼斯的重生日，在後天，準確的時間爲早晨九點四十五分。”

陳侖若有所思，隨後沉聲問道：

“那麼您需要我做些什麼？”

“嗯……”

康拉德擡起另一隻手，食指屈起，輕託下。

祂沉數秒，接著投來平靜的視線，笑道：

“我需要你爲我製造一場混。”

“混？”

陳侖輕輕蹙眉。

“是的，混……這是我還未消化的權柄，傑克，我需要觀察它，輕它，最後馴服它。”

康拉德的語氣溫，像是對人的低語。

祂托杯的手輕擡，接著說道：

“多米普爾尼斯一經誕生，會在七日逐漸年，但祂重新接管權柄需要更漫長的時，我相信祂不會有那個耐心……畢竟，一位虛弱期的天使，就像最味的酒，不論多遠，都會引來饕餮者。”

康拉德眼神斂，語氣篤定：

“祂必然會有所作爲，以此快速適應新的軀殼，完權柄的融合……這就是機會，而你要做的，就是抓住這個機會。”

“後天誕生，七日年。”

陳侖呢喃了一句，眼底閃過思索。

他接著問道：

“所以，冕下，我只有十天不到的準備時間？”

“是的。”

康拉德頷首。

祂繼而出微笑，深邃的目在陳侖的上流淌，輕輕開口道：

“我不得不提前知會你，傑克，在混徹底發酵前，我是不會出手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斟酌。”

陳侖不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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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戮之王不出手，全靠自己一手張羅舞臺？還需要巧妙撥四的命運線，推波助瀾，引一場巨大的混……

可是，這是涉及高位天使的局！

自己能做到嗎？

陳侖頓力，如烏雲臨頭。

沉默持續了數秒，康拉德晃酒杯，冰塊撞壁發出的清脆叮噹聲，打破了僵局。

祂飲下一口酒，隨之輕笑一聲：

“不必張，傑克，我相信你能做到的……奧斯卡相當看重你，我也亦然，因爲從一開始我就相信……”

康拉德坐直了，隨後前傾，額前的髮垂落，雙眼帶笑地說道：

“你會爲了不起的存在。”

陳侖連忙低頭，謙虛地說道：

“能被您如此看重，是在下的榮幸。”

“哈哈……”

康拉德莞爾失笑。

“我不出手，是以免打草驚蛇，多米普爾尼斯作爲‘薔薇園丁’，深薔薇夫人的寵，此次重生，不僅有紅蘋果教會和薔薇王室在一旁護持，幕後，薔薇夫人也極有可能在默默注視……想要在這種況下得手，我需要一個合適的時機。”

祂擡起一手指，語氣更爲溫和：

“你眼下限於序列四，此事對你而言，確實頗有難度，所以我會給你一些其他的幫助……你想要的報和資源，慷慨議會將全力爲你提供，即便是阿茲吉爾羅，你亦可隨意差遣。”

陳侖聽罷，不轉頭看向一側。

站在不遠的阿茲吉爾羅議長面帶微笑，朝他輕輕頷首。

“最後給你一個提示，傑克。”

康拉德說道。

陳侖看向殺戮之王，靜待下文。

“自然母神，也就是聖樹小姐米婭梅維斯，祂與薔薇夫人瑪利亞蓮娜之間不合，黃金聖樹的鬚，甚至都蔓延到了幽界……據我所知，薔薇夫人之所以世不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於此。”

康拉德淡淡說道。

陳侖眼簾低垂，腦海裡想到的第一個念頭便是——

環公！

‘當年環公以死神爲棋，間接引日月星三家訌，此後抹殺死神，重傷薔薇夫人，又令好友晶曜先生追擊泥翁，隕落之前還鎮封印永眠者……其中聖樹小姐，多半就負責對付薔薇夫人！這是環公的後手之一！’

陳侖心中明悟。

頓時又聯想到了很多。

‘如果此次要製造一場巨大的混，爲康拉德冕下創造機會，那麼將自然教派牽扯進來，會是最好的選擇。’

但旋即，他又有所顧慮。

‘不過麋鹿夫人和緹娜聖對我還不錯，祂們與貓之神瑪姬之間，同樣有著親的聯繫……如果真這麼做，好恐怕要掉到冰點。’

康拉德坐在高背椅上，沒有作聲，只是靜靜等待，予以黑帽紳士思考的時間。

半晌。

陳侖緩緩擡頭。

“康拉德冕下，謝您的提醒，我想，我應該有更多可著筆的地方了。”

“很好。”

康拉德顯得很高興，滿意地點點頭。

祂隨之一揮手，陳侖的手中，憑空出現了一杯酒，裡面盛放著與康拉德相同的猩紅酒。

“那麼，祝你順利，傑克。”

康拉德微笑舉杯。

陳侖深吸口氣，同樣舉杯以示迴應。

叮！

酒杯相隔數米，卻莫名發出了撞聲。

康拉德將酒一飲而盡，低笑的慨在大廳裡迴盪：

“混是最好的階梯，我期待見證你的曠世之作……”

*

*

*

是夜。

溫的紫月灑窗臺。

陳侖伏案於桌前，手中的象牙白鋼筆遲遲不肯垂憐稿紙。

他眉頭微皺，雙眼凝重。

強大的腦力和算力超負荷運轉，記憶飛速劃過，陳侖保持著這個姿勢良久，最終吐出一口氣，在紙上寫下了數個關鍵詞——

“緹娜卡斯略”、“終末之蛹”以及“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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