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年覺著，陳萱這兩眼的亮，跟頭頂的大燈炮有的一比。

不過，聽草莓了，魏年也不再貪睡，立刻起床，子一提，褂子一裹，他就跟著陳萱跑出去看草莓了。順著陳萱的指尖看去，見當真有個全紅的，紅的的，紅的的，魏年手就摘了下來，當下把陳萱心疼的“唉喲”一聲，就想，你怎麽摘下來啦！就見魏年把草莓放在裏，嚼了嚼就吃下去了，魏年點頭，“好吃，酸甜的。你嚐嚐。”的自然不止一個，又給陳萱摘了一個。

陳萱哪裏舍得吃，，“還是先賣錢吧！”還欠魏年兩塊五哪，這都半年了。

魏年指了指草莓園，“這不還有的是嘛。”遞到陳萱邊，陳萱當即很不好意思，連忙接過吃了。的確，酸甜，一咬，水盈，完全是以前沒吃過的水果，好吃的。

陳萱同魏年商量，“阿年哥，做買賣的事我不大懂，可這果子上的事兒我知道，一旦了，能放的時間就短。你看這草莓，皮又很薄，放的時間肯定不比蘋果梨的，你要是有空，今就去問問，看可有人願意買，不？”

“這是當然啦。”魏年對賺錢的事也向不耽擱，“我吃過飯就去辦這事。”

陳萱連忙點頭。

倆人好賣草莓的事，就見李氏也已收拾好出來，魏年連忙了大嫂過來，把草莓聊事指給大嫂看。李氏也是滿麵歡喜，笑，“真的了。”

陳萱自進門沒李氏的照顧，極大方的摘了五個的，給李氏，“剛我跟阿年哥一人嚐了一個，好吃。大嫂大哥還侄兒侄們嚐嚐，阿年哥吃過飯出去問問，看有沒有地方收。”

李氏不肯收，道，“那還是先賣錢吧。”

陳萱摘了五個，其實心疼，不過，還是做大方模樣的把五個紅彤彤的草莓放到李氏手裏，，“咱自家的東西，以前都沒吃過，嚐個可怎麽了。”

李氏這才收了草莓。

魏老太太上了年歲，老人覺，起的也早。

魏老太太見著草莓的時候，陳萱李氏都在廚下做早飯了，魏老太太難得到廚下一趟，同倆，“那莓子啦！”

大鍋裏的棒子麵粥滾了，李氏掀開鍋蓋，大片蒸氣升騰開來，李氏回頭對著魏老太太一笑，“我們起來都見著了。”

陳萱撤了灶下的柴，“阿年哥吃過飯就去尋買主。”

“好好。”人逢喜事神爽，魏老太太又高心去了趟後院，去看草莓，這一看不打，見草莓怎麽了幾個。要知道，自從草莓掛果，魏老太太是每都來數一數的。魏老太太見草莓了，心下暗尋思，莫不是倆兒媳饞，見著草莓了，吃的。見二兒子也在看草莓，就低聲同二兒子了。來，自上次陳萱嫌魏年多，十來沒理他，魏年這就牢多了，他就沒敢同他娘實，直接都攬自己上了，“我吃的，還給阿傑他們摘了幾個。對了，娘你也嚐嚐。”著又要給他娘去摘，魏老太太手打二兒子手臂一下子，他，“這饞東西，家裏有的是吃的，咋非要吃這貴重。這都是要留著賣錢的，今兒吃過就算了，我告訴你，一個都不許吃！一會兒好生打聽下買主，看有人要不！”

“唉喲，媽，您看您，這不咱自家種的嘛！”

“自家種的也是一樣，能賣錢就先賣錢！”魏老太太畢竟也是鄉下出，雖然老太太一輩子命好，沒怎麽下過地，對於瓜果之事，卻是比二兒子知道的清楚，魏老太太，“好的賣錢，這些果子，不見得個個都能長大長圓，以後挑著那不大好的，自家吃就啦。其實，一樣的味兒。”

完這話，魏老太太又對二兒子道，“我不吃這個，你摘兩個，洗幹淨了，給你爹嚐嚐。再問一問你爹，看這草莓他有銷路沒？”

“我爹賣料子還，這草莓他哪兒懂，這得往西餐廳那邊兒想法子。”魏年著，就進籬笆門裏摘草莓了，他要多摘幾個，給姐妹外甥的都嚐嚐，結果，他剛摘了倆就他娘喝住了。魏年隻好住手，把倆草莓給他娘，魏老太太洗草莓去了。

魏老太爺不是個饞的，他也沒吃，，“阿阿裕醒了吃吧。”

魏老太太道，“你先嚐嚐，聽阿銀，這兒可貴了，一塊大洋一斤。”

魏老太爺就更舍不得吃了，完全商賈本，“那先賣錢哪。”

“你嚐一個，阿年那子起的早，早吃過了。”

魏老太太勸著，魏老太爺也隻吃了一個，同魏老太太道，“你吃。”

魏老太太笑瞇瞇的，拿起碟子裏剩下的一個草莓放手裏端量，魏老太太道，“當初阿銀買了苗子回來，我還罵一頓，瞎糟錢，沒想到，還真種出來了。這模樣也長得喜慶。紅彤彤的，好看！”放到裏，咬一口，魏老太太不皺眉，“怎麽帶了些酸頭。”

魏老太爺道，“酸甜的，還。”

魏老太太懷疑，“是不是還沒啊。”

老兩口都沒吃過這果子，魏老太爺有主意，“阿銀起來問一問。”

魏老太太把閨起來了問草莓的事，魏銀就要去摘來吃，魏老太太死攔著不讓，魏銀便，“你不我嚐，我哪裏知道有沒有長好？”

“我問你二哥一樣，你二哥保準兒也吃過。”

魏銀道，“娘，你忘了這是我拿錢買的果子種吧。這可是我的果子，就一個都不我吃？！”

“哎，這得放著賣錢哪，待以後長多了你再吃，還不一樣。”魏老太太哄著閨道。

魏銀退一步，“那我不多吃，我就吃一個都不？”

魏老太爺將手一揮，做主了，“行啦，阿銀吃一個唄，也不差這一個果子。”

魏老太太親自跟出去，指了個的閨摘了，魏銀洗洗吃了，，“就是這個味兒，果然還是自己種的好吃。”

魏老太太問，“比那什麽東餐廳還是西餐廳的好吃？”

“那是當然啦，咱們這草莓多新鮮。”

魏老太太直念佛。

原本，摘了這些草莓，魏老太太已經很心疼了，結果，大閨起床後，見著草莓長，哪兒能不吃啊。尤其還有倆外孫，這年頭，外甥是舅家的貴客，既然傑哥兒幾個都吃了，趙趙裕自然也要有份。於是，魏老太太親自瞧了，又摘了三個，給這母子三人，剩下的，魏老太太是什麽都不聊。

魏年是個商機極敏銳的人，他吃過早飯，在廚下找了個青瓷碗，又尋來個紅漆食盒，想了想，又出了趟門，卻是弄了一大碗冰來，將碎冰鋪在碗底，上襯一塊白絨，之後，擺上滿滿的草莓，之後，魏年就出門去了。

當下午，魏年就找了個穿西裝的男子過來，請那人看過草莓，那人見草莓種的不多，但這一片園子收拾的極齊整，還標記了寫了數字的木板，那人不道，“好生細，不知這草莓是府上何人所種？”

魏年笑謙，“是家子所種。來，這草莓以往沒見過，子偶然遇著幾粒草莓種，日夜心，最終隻活了這幾株。就是這幾株，也去京師大學堂翻看了許多種植方麵的書籍，每打理，方結出了果子。”

“看得出來，看得出來。”那人親自進了籬笆門，摘了個草莓嚐味兒，果然與魏年送去的是一樣味兒。

倆人在籬笆旁會兒話，就出了魏家，待魏年再回家，就這生意談妥了。

魏金忙問，“多錢一斤？”

魏年本是想的，不過，看到這個大姐，魏年就把那話咽了回去，一幅不耐煩的模樣，揮揮手，“你們婦道人家，哪裏懂什麽生意，不勞你心，我自會同爹的。”

魏家也的確沒有人手生意的規矩，魏金撇撇，哼一聲，不再多言。

當晚，魏年親自同他爹魏老太爺了一聲，魏老太爺笑，“生意雖不是大生意，這價錢還不錯。”

魏年向來心思靈，他道，“還有件事想同爹你商量。”

“吧，什麽事？”

“阿銀跟我嘟囔哪，這草莓是出錢買的種子，是我媳婦侍弄。”魏年道，“我想著，待這東西賣了錢，多多的，給們個喜兒，也省得阿銀嘟囔。”

雖不是大生意，可閨和兒媳的確是首功，魏老太爺一輩子做生意的人，笑，“，你看著辦吧。”

魏年應了。

草莓一直結果到五月底，而且，雖是頭一年種，掛的果子也還，除了不放，沒什麽缺點。

到的高峰期，基本上每早上魏年都是讓陳萱摘了草莓，他立刻坐黃包車給飯店送去，這時的草莓，最是新鮮。有時侯，飯店還會派夥計過來摘一些。

待果子多的時候，陳萱還著給了許家姐妹幾個，們嚐個味兒。因是貴重，陳萱也舍不得多給，何況，就這樣，還擔著風險哪，倘魏老太太曉得，定要急眼。

魏年每次賣草莓得了銀錢，都會給陳萱收著，順帶陳萱記賬。

到草莓最後也沒什麽了，魏年同飯店那邊一聲，晚上陳萱把賬算出來，看賣了多錢。陳萱算半也沒算清楚，無他，算啥的，陳萱隻會掰著手指算，這一個多月的賬，實在算不過來。

魏年笑，“這得有空教你撥算盤了。”

陳萱一直在學認字，現在學完了《千字文》，《增廣賢文》也背會大半了，陳萱最想多學些東西，聞言立刻道，“現在教我，我一準兒好好學。”

魏年一手撐著炕桌，與陳萱道，“去西配間把算盤拿來。”

陳萱聽話的，馬上就去西配間抱了算盤來，魏年接了算盤在手裏嘩嘩一甩，那算盤珠子，便是上麵的頂上格，下麵的頂下格了。之後，魏年一手拿著陳萱記的賬，一手打算盤，眼睛隻看賬本，另一隻在算盤上撥算盤珠子的手，劈哩啪啦的陳萱眼花繚，也不過一刻鍾的功夫，魏年便將賬目對好了，算出個總賬，遞給陳萱，“數一數大洋，看看對不對。”

陳萱一看就，“對的。”，基本上每都會數一遍大洋的數目。

陳萱從箱子底拿出魏年給放錢的銀匣子，把銀匣子遞給魏年，不好意思的，“我早數過了。”

魏年取笑，“還不止數過一回吧。”

陳萱臉有些紅，強調，“你不是，我種草莓不容易，會給我分紅，我是想著，早些還清欠你的錢。”來，前些墨水用完，就又勞魏年買一瓶給。然後，對魏年的欠賬就漲到了三塊五。

魏年笑著取出五塊大洋，遞給陳萱，，“這頭一年，結的果子不多，攏共二十三塊八錢，給你五塊，阿銀五塊，剩下的給咱爹收著。”

陳萱見魏年竟遞給足有五塊大洋，當時嚇的兩隻手都背到後，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哪裏用這麽多，把我欠你的賬免了就，多給阿銀些吧，是出錢買的種子吶。”

“要不是你伺候這幾株苗，每捉蟲，施，澆水，連上飛的鳥兒都得防著，以防咬了果子，哪裏能收這麽多果子。拿著吧。”魏年把陳萱的手從後背拉過來，將大洋放到手裏。

實在的，兩輩子加起來，陳萱這是第二次到大洋，這一次的心，卻是與上一遭的淒涼大不同。這大洋，沉甸甸的，心裏，卻是既酸楚又喜悅的。

這酸楚，可能是上輩子帶來的一些殘留，很快被這巨大的喜悅衝刷的一幹二淨，陳萱著大洋的攥了又攥，然後，拿了四塊給魏年，一本正經地，“先前我寫的借條還我吧，還要找我五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