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斯史先生是中午過來的，其實，比約定的時間還略早些。

因為餃子要現包才好吃，史先生來早了，陳萱幾人還在廚下包餃子哪。從廚房窗子裏就見魏年帶人來了，李氏往外瞥兩眼，連忙不敢再多看，聲，“這洋人長得可真怪，眼睛是藍的。”

魏銀也在廚下跟著幫忙，長脖子瞧一回，也跟著聲，“洋人都長這樣。人家還帶水果來了。”

雖然北京城裏洋人不，不過，現下洋人仍舊算個稀罕。陳萱子老實，再自在鄉下長大，就是比人多活一輩子，依舊是個沒啥見識的，見著洋人這樣牛高馬大、藍眼黃的生其實有些怕，可昨兒借著洋人來家做客的事，哄著魏年教好幾句洋文。要是這會兒了怯，以後就不好再請教魏年洋文的事了。陳萱仗著膽子瞅那洋人幾眼，覺著雖生得怪異，倒也頭臉幹淨。尤其魏年進院時，往廚下瞅一眼，正見陳萱往外看，魏年想陳萱昨晚學洋文那般用功定是想見一見史斯顯擺一下洋文什麽的，就笑著同陳萱招呼一聲，“史斯來了。”

陳萱點點頭，提高嗓門，幹的應一聲，“知道了。”

魏銀悄悄同陳萱，“二嫂，那史斯同二哥去你們屋了。”

李氏，“二弟妹，這要不要送茶過去？”

陳萱呆了一下，想了想，“是啊。”就是在鄉下，家裏來了人，沒茶也要倒碗水的。陳萱心砰砰跳，想著昨兒學了好幾句洋文，如今來了洋人，這要不一回，當真是白學了。再，這洋人也是人模樣，有什麽好怕的。陳萱自己安自己一回，先舀水洗了洗手，再從缸裏舀半瓢涼水，咕咚咕咚喝了個，這才覺著嗓子沒那麽幹了。陳萱放下水瓢，給自己壯壯膽，，“大嫂阿銀，那我先去送壺茶過去。”

“去吧去吧。”魏銀很支持陳萱，其實，洋文魏銀也會幾句，隻是有些不好意思，見陳萱要過去送茶水，魏銀是很鼓勵的。

陳萱昨兒都預計好的，泡了一壺茶，自廊下瓜田摘了個新疆瓜在廚下切了，一並放到茶盤上，端了進去。陳萱張的手指著茶盤，指骨都白了，勉強沒哆嗦，臉上出個笑，用昨晚魏年教的洋文同這位史先生問了個好，這藍眼黃的洋人顯然很驚詫，嘰哩咕嚕的同陳萱了一串，陳蒙直接懵了。魏年不著痕跡的瞥一眼陳萱張的指骨，笑著接過茶盤放在桌上，同陳萱，“史斯也在同你問好，誇你人長得漂亮。”

陳萱臉都紅了，立刻就把昨晚學的那幾句半生不的洋文一腦的了出來，還讓魏年幫，“你同史先生，餃子在包了，不知道你們過來的這麽早，一會兒就能好。先請他嚐嚐咱家的瓜，是新疆的品種，特別甜。”

魏年不似陳萱好不好臉紅的人，魏年簡直風範十足，雖然魏年的洋文，陳萱一字不懂，可看這位史先生認真聽魏年話，陳萱便覺著，魏年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隻是，倆人就吧，怎麽還站起來了。

魏年同陳萱道，“史斯想去看看餃子是怎麽包的？”

陳萱想，這洋人可真怪，中國男人都不去灶上的。這洋人男子怎麽倒要去灶上看包餃子？

想著這灶上每都收拾，是極幹淨的，陳萱也就答應了。

結果，這史斯非但看到了放到蓋簾子上的，碼的整整齊齊白生生圓滾滾的餃子，還見到了陳萱搟餃子皮的本事。雖然陳萱聽不懂史先生的啥，反正這洋人就跟隻大猴子似的在邊豎著大拇指對讚了又讚。

然後，史斯還跟陳萱學著包起餃子，反正，包的比一般還一般。

至於魏年，魏年也裝模作樣的包了兩個，然後，就是在一畔當翻譯了。

倒是魏銀，魏銀並不是個家子氣的人，雖是頭一回跟洋人打道，也半點不怯。結果，卻是很快被魏金跑過來回了老太太屋裏。魏金拉著的手一個勁兒的，“你一姑娘家，不要跟那些個洋鬼子在塊兒。嚇著沒，喝口水，一。”遞水給妹妹喝。

魏銀道，“大嫂二嫂也都在啊。”

“你大嫂二嫂都嫁人了，這怎麽一樣。”魏老太太幫腔大閨，同魏銀道，“一會兒把你大嫂二嫂過來，中午都在我這屋兒吃。洋鬼子那裏有你二哥就了。”

李氏中午到老太太這裏吃的，陳萱被魏年留在了自己屋裏，與那史斯一道吃餃子。

陳萱覺著，雖然餃子好吃，但史先生的模樣也太誇張了。而且，跟著史斯一道吃飯，也不是沒有好，陳萱又學了兩句洋文，是誇東西好吃的。

史斯誇餃子包的好，陳萱笑，“史先生吃，以後有空隻管過來，我還包餃子給你吃。”

魏年翻譯一遍，史斯的形容就愈發誇張了，還誇了陳萱好些話。陳萱發現，這些洋人很容易誇獎人，雖然剛開始很不好意思，不過聽多了也就習慣了。

陳萱還同史斯，“我們這裏好吃的東西多著哪，餃子隻是其中一種，我還會蒸包子、烙餅、做麵條、燒一些家常菜。史先生以後過來，我做別的請你吃。”

難得做了兩輩子的飯，還是頭一回有人這樣捧場。陳萱覺著，這洋人雖生得怪模怪樣，子卻很人歡喜。

一頓飯，陳萱隻是開始有些膽，後來話多了，便也放開了。待吃過餃子，陳萱端上茶和水果，因先時的瓜不大新鮮了，陳萱就洗了史斯帶來的水果。魏年讓陳萱把前頭拿回的青瓷蝙蝠碗取出來，陳萱就知魏年還有正事，把碗拿出來後，陳萱一聲，就去老太太屋了。

魏老太太自然有一番念叨，好在，陳萱在魏老太太眼裏已是已婚婦人，再加上一道吃飯的還有魏年，魏老太太兩句，也就罷了。倒是史斯走的時候，還特意過來同魏家眷打了聲招呼，魏老太太險給他這怪模怪樣的嚇著，魏金也躲了起來。李氏魏銀都是見過史斯的，並不覺什麽，隻是有些拘謹罷了。陳萱覺著，都同史斯吃過飯了，就是認識了，見史斯要走，就過去同史斯，“有空隻管過來，我再做我們這裏的飯菜請你吃。”

魏年翻譯了，史斯笑著了幾句話，便揮手告辭了。

陳萱送了他們幾步，史斯請陳萱留步。

陳萱也便不再送，看著魏年和史斯走了，陳萱就回魏老太太屋了。魏金瞧著陳萱直咋舌，“你這膽子也忒大了，還敢同洋鬼子話！”

“沒事兒，史先生就是看著長的怪，其實人很和善。”陳萱道。

魏金嘖嘖，慨，“果真是鄉下人，膽量足。”

陳萱便不話了。

陳萱同老太太一聲，打算回屋收拾一下。魏老太太道，“去吧，不是那洋鬼子帶了不水果過來麽，一並拿過來給我瞧瞧。”

陳萱應了，知道，魏老太太是擔心回屋吃史先生帶來的水果，哎，倒不是眼饞那些個水果。別看陳萱是鄉下過來的，並不貪吃，也不饞。回屋一麵收拾著屋子，陳萱把今見到史先生的事又想了一遍，雖然自己隻是學了幾句簡單的洋文，史先生的話，多是聽不懂的，可魏年教的幾句洋文，都學會了，也同史先生了。陳萱就覺著，心裏怪的。

上輩子，膽子，人也笨，不懂請教，魏家但凡來人，不是悶頭聽著人家話，就是避回屋裏做針線。如今仗著膽子，也能同洋人上幾句了。

果然許太太的話不錯，學洋文當真是極好的事。

因今見了洋人史先生，陳萱那學洋文的心就更切了。

把水果給魏老太太送屋裏去，陳萱就開始琢磨，怎麽才能魏年多教幾句洋文的事了。陳萱正琢磨事，就見魏金把裝了一碟水果皮的碟子遞跟前，，“滿了，扔出去吧。”

陳萱見魏金又把的手向最後兩串大紫葡萄，當下就道，“大姐，你也給阿年哥留著些，這葡萄，阿年哥一口都沒吃過吶。”

魏老太太雖然偏心大兒，也很疼兒子，見陳萱這樣，想想吃了也不，就同大閨，“是，這兩串葡萄，給你弟留著。”

魏金角一翹，瞥陳萱一眼，懶洋洋的出條縐洋綢的帕子，了手指，似笑非笑地，“唉喲，果然是年輕夫妻，時時都記掛著阿年啊。”又同魏老太太道，“別看二弟妹是鄉下來的，賭是心眼兒多。大弟妹進門這些年，也沒這樣護過食兒。”

李氏向來不多話的人，今照舊什麽都沒，隻是靜靜的坐在一畔，做著孩子們的針線。

陳萱不理魏金這話，手拎起一串葡萄剪了半枝，，“這個我拿我們屋裏去了。”真是的，還要用這半嘟嚕葡萄跟魏年好話，看魏年能不能再多教幾句洋文吶！這個魏金，總是瞧不起，哼！起碼會好幾句洋文，魏金會嗎？還認識好幾千個字，背會三本書，現下正在背第四本，魏金會嗎？以後，還要把洋文學會，遠遠的落下魏金一大截！

然後，陳萱就這麽氣哄哄的把半嘟嚕葡萄拿走了。

魏金很是不著頭腦，道，“這可真是，跟我發什麽火啊！鄉下丫頭，脾氣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