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板，你這是何意？”

寧書禮看著賬冊上所寫的容，瞳孔瞬間小如豆，然后霍然抬頭，死死地盯著林一木。

“沒什麼，只是向寧大人個實底而已。”林一木無奈地笑了笑：“不知道寧大人看完之后是什麼想。”

寧書禮沉默了片刻之后，緩緩說道：“看來林老板過得也并不如意。”

“是啊，林某不過是個提線木偶而已。”林一木站起了，微微搖頭：“上個月，榮國公府送白銀一百萬兩，李承全李大人哪里送了八十萬兩，給了王朗王大人七十萬兩。打點戶部三十萬兩，漕運三十萬兩，應天府上下員吏員十萬兩，林氏酒鋪在全國的各州府縣，打點地方員一百萬兩。”

林一木長嘆了一聲，轉目看向寧書禮道：“寧大人，林某這一年忙到頭，其實手里頭剩不下幾個錢。”

寧書禮看著林一木的訴苦，卻似乎更加到了危險，他的嚨此刻都有些發，手腳都微微涼了起來，好半天之后才開口，卻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然已經嘶啞了。

“林老板卻得了通天之勢。”

“林某有什麼通天之勢，真正有通天之勢的，是本上的諸位大人。”林一木輕輕地拍了拍賬冊道：“林某這麼多年的每一筆賬，都清清楚楚地記載了下來，在林某哪里，足有兩大箱，所涉及到的員不下三百，吏員無數。”

“寧大人，林某不過是這些大人的斂財工而已，林某不聽話，他們便再找一條狗來，你和寧公子的對手從來都不是我。”林一木笑著又坐了下來，眼神有些復雜和疲憊地看向了寧書禮道：“大人，朝中上下都知道榮國公權勢滔天，可對他們而言，這四個字卻不是那麼的。”

“但在林某這，這四個字，卻是一個個人名、一條條線，他們連了一張大網，包括了大夏的半壁江山，每次看這些賬冊的時候，林某都覺得膽寒。”

寧書禮此刻的臉已經蒼白了起來，目甚至有些空，好半晌才說道：“所以林老板今天給我看這些，是想要讓寧某知難而退？”

“寧大人若是想退，自然是能夠全而退的，別的不提，就說寧公子的那間酒鋪只要讓利三分，本上的這些大人們，想來也會歡心。”林一木靠在椅子上，臉上卻是閃過了一抹悲戚：“只是對在下而言，卻已經死之將至了。”

“林老板給他們立下了這麼多的功勞，怎麼會死呢？”

“寧大人何苦挖苦在下。”林一木凄然一笑道：“林某輸了，輸給了寧大人和寧公子，我心服口服，只是我已經引得他們不滿了，恐怕沒有幾日，林氏酒鋪就要換上以為新的東家了。”

“這……”明明是對手，但是此刻寧書禮似乎也被林一木的笑容染了，竟然也產生了一種兔死狐悲之，“這不會吧。”

“有什麼不會的。”林一木慘笑搖頭道：“戰場上立下了汗馬功勞的將軍，只要是吃了敗仗，沒準還要被秋后算賬，更何況林某這區區浮萍。”

“林老板經營了這麼多年，不會一點后路都沒給自己留吧。”寧書禮卻忽然間想到了些什麼，眼神重新回到了清澈，直直地看向林一木。

“寧大人看來已經明白了。”林一木臉上的凄然驟然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狂和狠辣，這一刻，那個謙遜的商人消失了，他猛地站起了，頭上的公子綸巾一甩，一抖上的錦服，竟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在寧書禮面前跪下。

寧書禮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出手去，林一木卻恨聲道：“寧大人，林某當年不過是一個奴，茍且生了這麼多年榮華富貴死也無妨，只是當狗當了這麼多年，卻也不甘心就這樣被棄尸荒野，這賬冊，林某愿雙手奉上，便是寧大人無法盡除冊上之人，只要殺了其中一二，林某這條賤命，也算值了！”

到了這一刻，寧書禮終于知道那特質的門板是為誰準備的了，他眸中一時震撼，起攙住林一木的手臂道：“林老板，這事還得從長計議。”

“寧大人，你這是不信林某！”林一木豁然抬頭，卻是凄然一笑道：“也罷，都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可林某當了一輩子走狗，自然也算不上人了。”

寧書禮卻是收回了手，臉上涌上了一抹糾結。

正如林一木所說，他并非是多麼可憐林一木，其實在他看來，這賬冊上的人給林一木提供保護，這麼多年不知道干了多稅稅的不法勾當，國庫空虛，賑災無力，不知道死了多百姓，若是他們按照正常的程序稅，不知道能夠救活多人，現在卻全了他們的私利。

這賬冊上的員全都該千刀萬剮，這林一木雖然說是木偶，卻也是為虎作倀，死了又有什麼好可惜的。

只是他擔心的是這是一份假的賬冊，害怕中了林一木的圈套。

當然，這里面也有幾分可信的程度，就像是林一木所說的，可能是他不甘心想要報復。

若非是還有幾分可信程度，寧書禮此刻已經走了。

他坐回了位子上，輕輕地敲著桌面，一雙小眼中閃著灼灼的華，思索著。

林一木跪在地上搖頭苦笑了一聲，然后站了起來道：“看來寧大人還要想想，那林某便不多留了。”

寧書禮點了點頭，眼前這個林一木不可小覷，一舉一之間都帶著莫大的迷，讓他出去等著，也算不錯。

“好，那我一會出去找林老板。”

林一木點了點頭，然后了出去。

房間恢復了一片安靜，只有寧書禮一邊翻看賬冊，一邊輕敲桌面的聲音。

可他越看賬冊上的名字、屬地、職，這四本賬冊上，只是一小部分，但是所涉及到的勢力已經是大大的驚人了，雖然屋的龍涎香散發著安神的香氣，但是寧書禮卻還是越發覺得煩躁了起來，他扯了扯領，覺得有些熱，順手拿起桌上白芷已經驗過的茶水喝了一口，竟是意外的甘甜，便又不住喝了一大口，然后放到了一邊，繼續研究起那賬冊來了。

他翻的很快，對于經史子集有免疫能力的他，對于數字賬本卻有一種近乎天然的本能，很快便把這四本賬冊看完了，卻是越發的心驚。

只是這四本賬冊，涉及的員就多達五省，足有二十多個員還有一百多個吏員名列其中，他越發地意識到了自己面臨的是一個什麼樣的敵人，越發的覺得口干舌燥。

不住端起了茶杯將里面的茶水飲盡了，可這一次，他卻并沒有到舒暢，卻更覺得渾上下被點燃了一般。

“不好！”他意識到了不對勁，猛地站起，卻跌了一個馨香的懷抱。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來，卻見白芷穿著那華貴的錦服，在那錦服之下，卻是空無一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