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之以

“好字！”

季中檀取了這張紙，就著燈籠的紅，捋著兩撇八字胡須瞇著那雙小眼睛仔細的看了起來。

許小閑為他斟了一杯茶，很是擔心他將那稀疏的胡須給擼禿了——

可別像那隻大白馬一樣。

不，大白馬就是禿了也很帥氣，這位季大人……妥妥一臣小人反派模樣，也為難了他，他的兒確實難以嫁的出去。

就在許小閑腹誹的時候，季中檀看著這幅字又說話了：“好字！”

“短線斬截、長線流轉！字勢疏瘦若隆冬之枯樹，然其力蒼勁而不失、其姿招展而不誇……繁之，好字啊！”

季中檀這讚聲一出，倒是令許小閑吃了一驚——這幅字當然還沒有真的達到他這話裡的火候，但季中檀的這句話卻深得草書三味，如此看來，這位季大人也是一位書法高手！

“大人謬讚，晚生信手塗擔當不起！”

季中檀越看這字越喜歡，因為在這個世界，像許小閑這樣的舞象之年能夠寫出這樣一手字的人，實屬麟角。

難怪兒會死心塌地的喜歡上他，就憑這手字，這小子也是人中龍啊！

可惜了，為啥他偏偏就得了那瘋病呢？

季中檀心裡一陣惋惜，才細細的品讀著這首《明日歌》來。

“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

我生待明日，萬事蹉跎……”

他抬頭看向了許小閑，那雙小眼睛裡分明閃爍著耀眼的芒！

這是一首簡單易懂的詩，但這首詩裡卻蘊含著深刻的道理——許小閑通過這首詩要表達的是他將不再沉淪，他已經明白了不要浪費今天的的道理，他這是要發圖強了？

“繁之……聽說你拒絕了張桓公的舉薦？”

“這、季大人，”許小閑也很認真的看著季中檀，幽幽一歎，“晚生有病全城皆知，您說張桓公一番好意舉薦晚生，晚生若真的當了這朝廷的兒，若是這病發作了……大人，這豈不是在場上鬧出天大的笑話麼？”

“晚生犯下了大錯，張桓公又是晚生的舉薦之人，到時候朝中若是有人參張桓公一本，晚生倒是無所謂，可張桓公一定會落個遇人不淑、識人不善的惡名！這讓張桓公的臉往哪擱啊？”

季中檀一聽，許小閑這番肺腑之言說得極為有理，這小子思慮倒是周祥，可惜了，太可惜了！

他默不作聲的將這首《明日歌》揣了懷裡，“按照你現在這況，朝當確實不太合適。我這個當長輩的說一句不當說的話——”

季中檀俯過子，也看著許小閑，極為認真的又道：“按照你現在這況，涼浥城滿城皆知，你已經十七歲了，可有婆上門來為你提親？”

他出一隻手扣了扣桌子，“沒有人願意自己的兒嫁給一個無法治療病還極不穩定的年，要真說起來，我也不願意。”

“可是我很欣賞你，不單單是你裝神弄鬼破了那三樁命案，也不單單是你懲治了惡奴還賣給了淡水樓幾張菜品方子。”

“我欣賞的是你這個人！你小子把事看得通豁達，你說的那句看山看水獨坐，聽風聽雨高眠。客去客來日日，花開花落年年，老夫很喜歡。”

“所以……”季中檀從懷裡出了一張紙來，放在了石桌上，推了過去，還拍了拍，“這婚書，你收下，伯父願意把長季月兒許配給你！”

許小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看向了桌上的這張紙——這哪裡是什麼婚書？這分明就是他寫的那張明日歌的紙！

季中檀收回了視線，也落在了這婚書上，陡然一怔，訕訕一笑，“啊，拿錯了！”

“這個才是！”

季中檀臉不紅心不跳的又將那首明日歌塞了懷裡，重新取了婚書，推到了許小閑的面前，語重心長的說道：“我兒季月兒，琴棋書畫無一不，還擅長於打理生意。真真是出得廳堂得廚房，這是你的福氣啊繁之，當珍惜！”

“不是、”許小閑的手放在了季中檀著婚書的手上，“大人，”

他的腦子飛快的在轉著，這尖猴腮的季大人看來是絕不善罷甘休了，這可如何是好？

“大人，晚生有腦疾，不知何時就去了，這會耽誤到令媛終啊！”

許小閑徐徐抬起了頭來，著天上的那彎峨眉月，忽然間悲從心起，就連言語也仿佛帶著深秋的涼意：

“韓愈《與孟尚書書》有言，生而為人，當仰不愧天、俯不愧人、不愧心……”他收回了視線，飽含深的看著季中檀，“無愧乃君子之本，人之一生，當立於天地之間！一坦清澈如雲，不可做汙濁違心之事！”

“晚生自知時日無多，求的是灑的了此一。若是令媛下嫁於我，我得了歡樂，某一天撒手而去，敢問令媛這一輩子如何去過？”

“晚生於九泉之下……也難心安，這便有違無愧，非君子所為。”

“季大人，這婚書、晚生實在不能收、不敢收啊！”

許小閑一番深懇切的話深深打了季中檀，他愕然的張開了，怔怔的看著許小閑，良久才徐徐的呼出了一口氣。

許小閑是真的在為兒考慮！

他果然是坦君子！

他居然寧可孤老終，也不願意兒跳他這火坑！

好人啊！

可是……季中檀陡然醒悟了過來，這可是兒季月兒的心願呀！

季月兒知道許小閑有病，卻仰慕於他的才華——今兒和許小閑簡短的一聊，這小子的才華著實很高，也難怪季月兒會如此不顧一切的靠近許小閑。

不忌諱許小閑生命的長度，希的是陪伴許小閑這生命的寬度，這是真！

在季中檀的心裡，他當然不希如此，可架不住兒的執著。

一個非許小閑不嫁，一個打死不願意禍害了季月兒，這怎麼搞？

許小閑仔細的看著季縣令糾結的表，忽然展一笑，“大人，令媛年，在未來的日子裡，會遇見許多的年。大人啊，為了一棵枯萎的樹放棄了一片森林，這不是個明智之舉！”

他將那份婚書推了過去，又道：“晚生以為，令媛在未來的日子裡，會遇見的真正的天命之人！你莫要心急，急會害了令媛一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