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走了。

這是于野的決斷。

天上有只鷹在盯著，本逃不掉。與其累得筋疲力盡，最終仍被追上，不如趁著修為尚存，全力拼他一回。

于野有了決斷，不再慌張。他靜靜坐著，等待著強敵的到來。

當歸一見他不像是在說笑，著實嚇了一跳。在他看來，于野殺了齊鈞，已屬運氣，卻挑戰一個煉氣九層的高手，簡直就是瘋了。

不過，他倒是言而有信，并未獨自逃走，而是跑到一塊石頭背后躲了起來。

又是一聲尖嘯的鷹唳聲響起。

一道人影掠過山谷由遠而近。

一位著白袍的男子在十余丈外落下形。其五神態與齊鈞相仿，只是相貌更為老，臉更為沉，兩眼中的殺氣也更為熾盛幾分。

此人的眼掠過于野，與躲在石頭背后的當歸一，不住吐出一口悶氣，搖頭道：“你二人為何殺我族弟齊鈞？”

坐在地上的斗笠年，竟然看不出修為，儼然一個農家小子；躲在石頭背后的男子，也不過二十來歲，煉氣一層的修為，背著一把桃木劍，更像是一位游方士。而若不是拼命追了一兩個時辰，他本不敢相信便是這兩個年輕人殺了齊鈞。

于野沒有吭聲。

當歸一擺了擺手，忙道：“我沒殺人……”

白袍男子打量著四周的形，隨聲道：“哦，究竟是誰殺我族弟呢？”

當歸一雖然躲在石頭背后，卻也在留意著四周的靜。他出半個腦袋，問道：“你是何人？”

“萬莊的齊石！”

“齊石？”

“一石、兩石的石。”

“哦，齊石道友，幸會、幸會！”

“幸會！”

齊石微微頷首，很是通達理的樣子。

當歸一不住探出子，小心翼翼道：“此前有所誤會，能否容我當面講明？”

齊石又點了點頭，道：“但說無妨！”

當歸一放下心來，站直了子，一膛，拱手道：“當歸一，五雷正法傳人。此番奉家師之命外出游歷，只為斬妖證道。前幾日途經鐵籬村，獲悉村里的牲口遭遇妖侵害。本人豈能袖手旁觀，便以奇門遁甲之布下天雷大陣。妖果然再次夜襲鐵籬村，被我當場斬殺，誰想妖竟然來自萬莊，齊道友……”

“如道友所言，此乃萬莊之過！”

齊石竟然認下了過錯，又道：“不知后如何，請如實道來！”

當歸一膽氣大漲，往前走了幾步，道：“既然如此，請齊道友前去鐵籬村，安驚的村民，賠償死去的牲口……”

“言之有理！”

齊石倒是從善如流，卻又話語一轉，接著問道：“我族弟之死，莫非也是誤會？”

“令弟之死，乃是于道友所為……”

“你說的于道友，不似修仙之人，怎會殺了齊鈞，他如何稱呼？”

“咦，切莫小瞧了于道友，他來自衛國，乃世家子弟……”

“當道友，慎言！”

于野始終沒有吭聲，此時終于忍耐不住。他回頭看向當歸一，狠狠瞪了一眼。當歸一卻還了一個鬼臉，轉便跑。與之瞬間，一道劍到了后。他似乎沒有察覺，或許也來不及躲避。

“轟——”

劍所至，一聲震響，端坐的人影沒了，只有一頂斗笠隨著草屑、石屑飛了出去。

齊石微微一怔。

而他尚未弄清狀況，忽被一層無形的法力所籠罩。他急忙拔地而起，便擺束縛，又是幾道無形的法力突如其來，隨之響起一聲叱呵——

“困！”

齊石離地不過兩丈，形猛然一頓。正當他拼命掙扎之際，兩道異常凌厲的殺氣接踵而至，“砰”的擊潰了護法力，“噗”的穿了丹田氣海。他頓時神魂渙散而眼前一黑，恨恨道：“小子，你逃不掉……”

他話音未落，人已變死尸“撲通”墜地。

當歸一不失時機的躥了過來，興道：“哈哈，于道友，你我聯手，天下無敵——”

地下冒出一道人影，正是于野，他不容當歸一靠近，已從齊石的上撿取兩個納戒子，又抬手隔空虛抓，將落在地上的飛劍也收囊中。

當歸一圍著死尸轉了一圈，大失所道：“你該分我幾塊靈石。”

“人是我殺的，與你無關！”

“人是你殺的，我也有功勞啊。若非我全力策應，你豈能輕易得手？”

于野隨手祭出一張離火符。

火燃起，地上的尸骸化為灰燼。

“嘿！”

討不到便宜，當歸一也不介意，吹噓道：“此番斬殺齊石，著實費了我一番心思。他故意拖延時機，無非等待援手到來。我便將計就計，他倉促出手，你趁機虛晃一招，施展絕地反殺。嗯，我認得土遁符與降龍符，而你的虛晃一招頗為玄妙，究竟是何神通，能否切磋切磋？”

于野懶得多說，提醒道：“此地不宜久留！”

斬殺齊石，沒有當歸一所說的輕松。這位五雷正法傳人的唯一功勞，便是示敵以弱，卻差點出賣了他，所幸他的化瞞過了齊石，最終以兩記劍氣襲得手。卻還是耗去了一張降龍符與最后一張土遁符，于是他撿取了齊石的納戒子算是略作補償。

正如所說，齊石并非善與之輩。他拖延時機，必然包藏禍心，只是沒想栽在兩個不起眼的年輕人手里。

“嗯、嗯！”

當歸一連聲答應，手示意道：“齊石從東北追來，你我往西南而去——”他正要帶頭跑路，忽又驚訝一聲：“天吶……”

于野撿起斗笠，轉看去。

一道劍劃空而來，繼而俯沖直下。

于野臉一變，愣在原地。

當歸一掉頭跑了回來，匆匆忙忙之下，竟躲在他的后，驚慌失措道：“筑基高人……快快祭出土遁符逃命要……”

于野苦道：“沒有土遁符。”

“嗯，你既然不走，莫非另有克敵之法？”

“我也想走，卻無可去。”

“啊……”

說話之間，劍到了近前，又猛然盤旋而回，繼而緩緩落下，懸停在十余丈外。劍之人是位著黑袍的老者，個頭壯，胡須斑白，頭頂束髻，濃眉下一雙鷹眼著寒意。只見他“啪”的一甩袖子踏劍而立，更添幾分莫測的威勢，轉而凝神張，疑道：“齊石何在？”

當歸一素來話多，此時竟然不敢出聲。

于野也是心頭大跳，眼角一陣搐。

雖然看不出黑袍老者的修為，而對方上的威勢遠遠超過卜易與南山。淺而易見，這是他有生以來遇到過的最為強大的對手。

老者的眼中閃過一抹厲，叱問道：“爾等殺了齊石？”

山坡的草地上，一片燃燒的灰燼煞是醒目。灰燼的旁邊，站著兩個年輕人。一個低著頭不吭聲，一個躲在背后瑟瑟發抖。

“呵呵！”

老者忽然笑了一聲，笑聲有些蒼涼。

“老夫齊恒，乃萬莊的莊主。此前接到齊石的示警，說是抓到兩個殺害齊鈞的賊人。而他生謹慎，請我前來相助。誰想我晚來了一步，便再也見不到他了。不過短短的一日，我的兩個侄兒先后遇害。不知何方高人如此狠毒，兩位能否報上名來？”

沒人應聲。

“呵呵，敢做不敢當？”

笑聲還是那麼蒼涼，卻多了濃重的殺機，即使相隔十余丈，依然令人不寒而栗。

于野強作鎮定，舉手道：“前輩，事出有因……”而他話未出口，一寒意直神魂。他微微打了個寒，著頭皮道：“齊鈞豢養的野狼侵擾山民、獵食牲口，當歸一出面制止，雙方手之下，難免你死我活。齊石不分青紅皂白追殺，致使錯上加錯。怎奈人死不能復生，還前輩節哀！”

“當歸一？”

“五雷正法傳人！”

“你便是當歸一？”

“嗯，我乃……”

于野雖然不善言辭，卻還是簡明扼要的道明了原委。

說起來，萬莊有錯在先，若非齊鈞與齊石仗勢欺人，尚不至于釀大禍。而事已至此，應該分清是非曲直。不管是死是活，理當明明白白。

“慢著，我才是當歸一！”

當歸一突然急了，一把推開于野。也許是顧及五雷正法傳人的名聲，他竟然忘了懼怕，嚷嚷道：“齊鈞豢養妖禍害庶民，死有余辜；齊石不知悔改，罪有應得；齊莊主包庇縱容，為同道所不齒。還請齊莊主就此道歉，如若不然，我定當告知五國仙門，萬莊肆意欺凌凡俗而作惡一方……”

于野不住后退一步，心頭一陣冰涼。

完了。

這位齊莊主剛剛失去兩個侄兒，悲憤之可想而知。此時激怒了他，無疑雪上加霜。一旦他手，他于野憑借化，最多只能抵擋一次攻勢。而沒有破甲符，沒有土遁符，接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果不其然，只見齊恒“呵呵”一笑，猛然揮袖一甩，三道芒快如閃電而出。

竟是三把飛劍，三道劍。

劍未至，凌厲的殺氣已籠罩四周。

于野暗暗苦。

此時此刻，即使化能夠躲過一道劍，而他也躲不過另外兩道劍。那位齊莊主是報仇心切，務必要將他二人殺之后快。

于野絕之際，便要催天龍盾護。

卻見當歸一轉撲來，“啪”的祭出一張符箓，里急聲喝道：“急急如律令，奇門遁——”

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在故弄玄虛？

于野尚自無奈，當歸一已撞懷中，隨之一道芒籠罩全，霎時風聲呼嘯、景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