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劍之上，是一位中年男子與一位老者。

焦虞與姬莊主。

兩人迎頭攔住了玄離門的三位修士。

“姬鑫老兒，果然是你！”

“文弘小賊，別來無恙！”

“焦虞，你云川仙門休得欺人太甚！”

“呵呵，見過文弘道友，見過秦君、閔琴賢伉儷。非我欺人太甚，今日只為我十位弟子索命而來！”

雙方尚未撞到一起，倏然分開，應該是各有忌憚，轉而在半空之中踏劍對峙。

草屋前，于野抬頭觀。

那便是玄離門僅有的三位筑基高人？

文弘，便是玄離門的門主。看他的修為，與神啟堂的洪烈相仿，或許傷勢在，臉有些不佳。秦君、閔琴竟是一對道，兩人的修為與姬莊主相仿。

“哼，你焦虞侵我仙門，殺我弟子在先，如今竟賊喊捉賊，實乃荒謬也！”

文弘反相譏，凜然叱道：“文某奉勸兩位，我仙門雖小，卻不容欺辱，否則必將以命相搏、以死衛道！”

“強賊畏威而不懷德，師兄不必枉費口舌！”

“天道無，惟劍至理。有我與秦君在此阻敵，請師兄救治弟子——”

若說文弘寧折不屈，秦君與閩琴更是剛烈。兩人召出飛劍在手，擺出搏命的陣勢。文弘點頭會意，轉往下沖去。兩個弟子一死一傷，他要將傷者帶回山門救治。

姬莊主踏劍追趕，大聲喝道：“文道友，休走——”

秦君與閩琴急忙阻攔，卻被焦虞擋住，雙方劍出手，半空之中頓時電閃雷鳴。

焦虞以一敵二，寡不敵眾，被迫往后退去。

秦君與閩琴趁勢催法訣，兩道三尺劍忽然合，隨之發出撕裂般的風聲，繼而一道丈余長的劍芒當空劈落。

焦虞不敢應戰，閃逃向遠方。

那對道的雙劍合璧極為強橫，不僅殺了多名云川仙門弟子，便是他與姬莊主也抵擋不住。

秦君與閔琴卻無心追趕，掉頭沖向姬莊主。

文弘尚未落地，姬莊主已到了后。他顧不得救治弟子，被迫驅劍抵擋。秦君與閩琴隨后而至，轉瞬變了三人合圍姬莊主。眼看著雙方強弱懸殊、勝負已定，誰料遠突然傳來幾聲尖嘯。

那是山上的弟子在示警！

有強敵攻占了蘆山，仙門已經陷落？

三人臉大變。

“救命——”

正當此時，一聲慘傳來。傷的弟子站在路口，正在等待救援，竟被劍而過，接著路旁的草叢中躥出兩道人影，均為煉氣九層的高手。

那是梁喬、姜，焦虞手下的弟子。

于野坐在草屋前，雖然天明，春風怡人，他卻不住微微打了個冷戰。

他曾經以為，玄離門尚有三位筑基高人與三十多位弟子，云川仙門與飛羽莊一方未必能夠占到便宜。誰想焦虞、姬莊主早已找到玄離門的破綻，此次是有備而來。種種謀算計與層出不窮的陷阱，讓他這個曾經的獵戶也到一陣寒意。

而文弘目睹弟子被殺，已是怒火中燒，他顧不得對付姬莊主，調轉劍便要撲向梁喬與姜。

誰料又是一聲尖嘯響起。

只見里許遠外的蘆山腳下沖出幾道人影，正是玄離門的弟子，卻被一群煉氣高手追殺，剛剛發出最后一次求救聲，便已相繼喪命在劍之下。

文弘大驚失。

秦君與閩琴同樣愕然不已。

在遠旁觀的于野，則是暗暗搖頭。

姬莊主與焦虞先是伏擊玄離門弟子，引文弘三人外出，并故意阻撓拖延，致使山上戒備空虛。墨筱帶人趁機攻占玄離門，在與一群煉氣高手的圍剿之下，山上的弟子本不堪一擊，即使最后的逃亡者也被斬殺殆盡。

如此環環相扣，且又極其毒辣的計策，著實防不勝防。即使文弘三人明白過來，只怕是悔恨已晚。

“滅門之仇不共戴天——”

看著弟子被殺，山門覆滅，文弘目眥裂，仰天大吼一聲。恰見一位修踏劍而來，他瘋了般直撲過去。

秦君與閩琴圍住姬莊主，全力催劍。

“轟——”

丈余長的劍芒一閃，隨之一聲巨響。姬莊主形搖晃、口吐鮮，急忙踏劍便走。

而秦君與閩琴只想報仇，追殺不舍。

轉眼之間，文弘與墨筱相距數十丈，他雙手齊出，兩道劍呼嘯而去。墨筱催飛劍抵擋，“鏘”的響聲炸耳，強橫的法力反噬而至，“哎呀”一聲翻栽下半空。

文弘驅使劍俯沖急下，勢必要將害他弟子的修碎尸萬段。而對方墜落之際，突然逆勢而起，隨之芒閃爍，一道異常凌厲的殺氣到了面前。去勢正急的他難以躲避，索再次祭出兩道劍。誰料“轟”的一聲大響，兩道劍同時崩潰，隨之一道殺氣穿小腹，他難以置信道：“金丹劍符……”

“師兄——”

秦君與閩琴正在追殺姬莊主，百忙之中回頭一瞥，恰見文弘的腰腹炸開一個，他不住慘呼一聲。正當他失神之際，又聽“砰”一聲悶響。

只見幾丈外的閩琴形搖晃，口吐鮮，顯然遭到了暗算。誰料禍不單行，一道劍突如其來，“噗”的扎閔琴的口，霎時迸濺。與此剎那，下方躥起一道人影，竟是去而復返的焦虞，是他躲在暗施展襲。而姬莊主也不再逃竄，趁機踏著劍撲了過來。

“小琴——”

閩琴已栽下飛劍，被秦君一把搶在懷里。

而朝夕相伴的道已是口吐鮮，生機漸漸遠去。

“啊——”

秦君悲慟失聲。

便于此刻，焦虞的飛劍再次襲來。他竟沒有躲避，只是慢慢背過去，以免懷中的道再次到傷害。隨著一聲大響，護芒閃爍。他頓時翻下飛劍，直直往下落去，卻“砰”的穩穩站在田野之間，兀自深的端詳著閩琴，好像是不愿驚醒懷中的人兒。

焦虞與姬莊主聚到一，尚未來得及慶幸，又微微一怔。

秦君就站在下方的田野之間，而他抱在懷里的閩琴忽然冒起一烈焰，不過眨眼之間已化為灰燼。他竟捧著滾燙的灰燼塞里，大口吞咽不停。

他竟然吞噬骨灰？

莫非忍不了失去道之痛，人已瘋了？

焦虞與姬莊主換了個詫異的眼神。

卻見秦君抬起頭來，角帶著灰燼，紅的兩眼掛著淚痕，帶著滿臉慘絕悲涼的神放聲笑道：“呵呵，因果歷然，天道無欺。爾等造下罪孽，必將償還……”他笑聲未落，突然拔地而起。

半空中的二人早有防備，飛劍呼嘯而下。

誰料秦君依然不躲不閃，抬手一指。他后飛起兩道劍，倏然合為一，遂即一道丈余長的劍芒“砰”的擊退飛劍，又帶著余威直奔姬莊主襲去。焦虞急忙催飛劍阻攔，忽見芒一閃，秦君已到了面前，竟然一把死死抱住他，并愴然長嘆：“君琴雙劍合璧，羨煞天上神仙，今日亡魂相隨，來世再續緣……”

焦虞急于掙，召回飛劍力劈砍。

而秦君依舊不撒手，神愈發瘋狂。

“轟——”

半空中炸開一團芒，兩道抱在一起的人影隨之消失……

“砰——”

又是一聲巨響，丈余長的劍芒炸得碎，兇猛的威勢所致，姬莊主慘一聲栽下飛劍。

草屋門前，于野不住站起來。而怔怔片刻，他又慢慢坐回到臺階上。

一對道雙劍合璧，著實羨煞旁人。而兩人寧可同死，不愿獨活。深如此，足以令天地容！

而云川仙門，又造下一筆罪孽，卻不妨它是名門大派，占據天道正義。這個弱強食的世道，從來都是惟劍至理，惟強至尊，不然又能如何！

田野上，冒出幾團火。

火熄滅之后，墨筱搖搖晃晃走到路口，衫凌，角掛著跡，顯然傷勢不輕。而姬莊主更為不堪，已難以行走，即使幾位子弟攙扶，最終還是昏死過去。

樸仝、卞繼等仙門弟子與姬家子弟從遠聚攏而來，卻一個個神凝重。

此次雖然滅了玄離門，收獲也足夠厚，而焦虞的道隕亡，姬莊主與墨筱又遭到重創，還有幾位姬家子弟慘死在蘆山之上，結果只能說是獲得了一場慘勝。

墨筱無意逗留，擺了擺手。

眾人循著來路而去。

或許想起了什麼，墨筱與冷塵、白芷、塵起停了下來。

數十丈外的草屋門前，站著一位年輕人。而他旁守著兩位老人，不知所措的打量著一群陌生的仙長。

“小師弟——”

冷塵招呼一聲。

卻見兩位老人抓著小師弟的手臂，難離難舍的樣子。

“天黑之前，務必歸來！”

墨筱丟下一句話，徑自匆匆遠去。

人群中的白芷抿著角，頻頻回；塵起面微笑，神莫名；冷塵暗暗搖頭，狐疑不已。

片刻之后，二十多道人影消失在山林中。

“小哥，你要走了？”

“孩子，出了何事……”

于野撤去草屋的制之后，老漢與老婦人打開屋門，似乎聞到了遠的腥，嚇得抓著他不撒手。他只能留在原地，又不知如何安兩位老人。

須臾，街坊鄰居紛紛走出家門。

老漢與老婦人終于放下心來。

于野趁機將老漢帶到一旁，悄聲道明原委。

“啊，仙門沒了？”

“沒了！”

“我如何與老婆子代？”

“老伯的家里還有什麼人？”

“家中侄兒尚在，卻相距遙遠，最近的城鎮也在兩百里之外，我與老婆子無力翻山越嶺……”

“村里有無車馬？”

“村西頭的老洪家有一架大車……”

“與婆婆收拾行囊，明早回家！”

“而這修葺的草屋，還有劈柴……”

于野走到村西頭，找到趕車的老洪，拿出一錠銀子，吩咐他明早帶著老漢、老婦人前往兩百里外的城鎮。作為報答，兩位老人的草屋與劈柴歸他所有。

老洪倒也痛快，拍著脯接下了這趟買賣。

而回來之后，老婦人又犯起糊涂，不愿收拾行囊，哭著要見的孩子。

于野只得換了道袍，冒充那個修仙的孩子，才使得老人家破涕為笑，連連點頭答應返回故里。他又出幾錠銀子與一錠金子給老漢，以供兩位老人家安度晚年。

一切安排妥當之后，真的該走了！

而沒走多遠，后傳來老婦人的呼喚聲：“兒啊，早點回家，娘親等你歸來——”

“嗯！”

于野腳下一頓，答應了一聲，卻沒敢回頭，繼續往前。

前方，黃昏降臨，暮漸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