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輕窈其實早就走累了,但陛下不停,就只能跟在後面走,這會兒趕就說:「是,那臣妾便就此告退。」
楚淵擺擺手,轉吩咐婁渡洲:「人說一聲,今晚蘇昭儀在乾元宮用膳。」
晚上留膳,便是要侍寢的意思,蘇輕窈微微一愣,隨即行禮道:「多謝陛下。」
不多時,步輦便趕來,接上楚淵和蘇輕窈,一起回了乾元宮。
晚膳是在正殿用的,蘇輕窈原本以為楚淵臨時吩咐,小廚房定要手忙腳,結果坐到膳桌前一瞧,卻發現熱菜冷碟樣樣緻,倒是十分有條不紊。
婁渡洲這會兒不知道忙什麼去了,換了羅中監伺膳,而柳沁就站在蘇輕窈邊,給夾吃的糖醋藕片。
楚淵隨意看了一眼,點了點跟前的那道海參蛋羹,羅中監便麻溜地送到蘇輕窈手邊。
「吃得太素,也有礙養生。」楚淵道。
蘇輕窈晚上確實用得不多,也偏素,被楚淵這麼一講,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拿起調羹低頭吃蛋羹。
楚淵見老實吃了,這才滿意點點頭。
不多時,小廚房又送來一兩盅燉品,一道是牛羹,給陛下用的,另一道卻是山藥烏湯,一看就是給蘇輕窈吃的。
蘇輕窈不由自主往楚淵那了一眼,見他面上淡淡,心裏卻有些難以名狀的竊喜。
被人關心的滋味,就像喝了一大口蜂,甜滋滋的,卻不覺得膩歪。
等這頓晚膳用完,楚淵坐在桌邊沒說話,蘇輕窈也放下筷子,安靜陪著他坐。
也不知為什麼,楚淵原本帶笑的臉,漸漸沉了下來。
蘇輕窈也是頭一次發現,自己對他的一舉一竟是這麼在意,此刻見他皺眉,邊不由自主揪起心來,不知要說些什麼。
但楚淵卻相當沉穩,他那難看的臉不過如曇花一現,稍縱即逝。待蘇輕窈再去,他已恢復如常。
婁渡洲小心翼翼守在邊,這會兒不得不出聲道:「陛下、娘娘,宮燈已經點燃,可去廣場上散步了。」
楚淵便起,對蘇輕窈說:「走吧。」
於是兩個人便又一起出了前殿,安靜地在廣場上遛彎消食。
蘇輕窈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到此刻楚淵心不好,幾次三番想開口,最終卻也沒敢多說什麼。而楚淵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沒有注意到邊忐忑不安的蘇昭儀。
等兩人默默逛了兩圈,便分道揚鑣,蘇輕窈去了石榴殿,楚淵自回他的寢宮。
婁渡洲一直跟在楚淵後,見他進了寢宮就站在窗邊生悶氣,實在也有些心疼的。作為男人,且又是個閹人,他對楚淵心裏的憋屈最是明白。
明明邊就有如花眷,兩人又很琴瑟和鳴,若是尋常夫妻,定也和和恩一番。但這事放到楚淵上,卻是異常艱難。
這麼多年,太醫也瞧過,大師也看過,人人都說他如常,卻偏就……有心無力,一點行事的可能都無。
楚淵原本以為他自己是冷清人,也可能天命不好,前世才孤獨終老。如今找到相和之人,說不得能緩解一二,可剛剛無論他怎麼想,自己卻到底還是沒有一一毫的反應。
這件事,對他來說太難堪了。
曾經盼過幾十年,到頭來不過竹籃打水一場空,平白妄想一場。今生再盼,依舊如鏡花水月,風過無痕。
原來他怨恨過、痛苦過、輾轉反側過,最終卻隨著時間一一消散,行將就木之時,他告訴自己,無論這一生發生過什麼,又或者什麼都未曾發生,人之將死,一切都是空茫。
他什麼都帶不走,也什麼都留不下。
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他只悄悄問了一句蒼天:朕為大梁兢兢業業五十年,可否給朕一個好來生。
然而再睜開眼時,他卻回到了自己曾經的皇帝寢殿中,似乎他剛一醒來,年輕的婁渡洲便兩步上前,對他道:「陛下今日可早。」
那一瞬間,楚淵又些許的茫然,又有無邊的激。
後來,便是這半年來,逐漸消弭的期和越發活躍的心。
時至今日,他才發現,他以為自己如一潭死水的心,其實也能泛起漣漪。可無論他如何期盼,卻依舊心無用。
憾嗎?到底是憾的。
可他卻毫無辦法,只能這樣一個人孤坐在寢殿,對著一室燈火,度過每一個安靜沉默的深夜。
婁渡洲站在邊,他想要說些什麼,卻發現語言都是那麼蒼白無力,無論他說什麼,都改變不了楚淵這慘淡的命格。
不如什麼都不說。
婁渡洲給楚淵上了熱茶,便悄悄退了出去。
楚淵著窗外明月,沉沉嘆了口氣。
此時的蘇輕窈,卻是對楚淵的那些複雜心思一無所覺,正舒舒服服躺在浴桶里,讓柳沁給自己洗頭髮。
柳沁洗乾淨的頭髮,便用湯婆子給干發,見心很好,想了想道:「剛在花園裏,陛下不是用帕子給娘娘汗?」
蘇輕窈很是悠閑地躺在那,閉著眼睛道:「是啊。」
柳沁就道:「那帕子似乎是娘娘的。」
「嗯?」蘇輕窈張開眼睛,疑地問,「怎麼可能?」
這話一說完,就頓住了,猛然想起上次做的那個三君子的帕,還沒自己欣賞就被陛下收走,至今沒還給。
不過那帕子只在陛下寢殿裏做過,柳沁應當沒見過才是。
果然,柳沁又說:「娘娘還記不記得,早先給陛下做過一個抹額,當時找不到盒子裝,便用娘娘隨的帕子包好,呈給了聽琴姑姑。」
柳沁這麼一說,蘇輕窈才想起這一茬,因是半年前的事了,蘇輕窈自己也記不太清楚,只記得那帕子很普通,是閑暇時自己做來練手的。
「是那一條嗎?」蘇輕窈頓時有些臉紅,問。
柳沁點點頭:「應當就是那條,那個帕子上的寶字是淺碧的,奴婢記得很清楚。」
蘇輕窈一聽這個,頓時就有些坐不住,總覺得那帕子十分拿不出手,卻被陛下帶在上,日常還要用。
「哎呀,那條做得不好呀,」蘇輕窈往臉上潑了潑水,「陛下怎麼能這樣。」
雖說著埋怨的話,語氣卻有些嗔,有些小兒態在其中,顯得有些可。
柳沁見如此,便知道娘娘多有些了心神,知道這事是勸也勸不住,攔也攔不了的,便只能說:「下回娘娘再做個帕子,讓陛下換著用吧。」
蘇輕窈一想,反正晚上陪陛下讀書,坐在那也很無趣,倒是正巧再做新的給陛下替換,也不礙事。
這麼一想通,蘇輕窈就舒服了。
等沐浴完,蘇輕窈便踏踏實實睡下,一夜到天明。
來石榴殿的次數多了,對這裏悉起來,便能很快睡,也不知道聽琴給用的什麼香,味道清淡,卻可令一夜都不醒。
蘇輕窈如今有個小習慣,早上醒來總要在床上再翻一會兒,等躺煩了再起。今日也不例外,剛在床上滾了一會兒,卻意外聽到柳沁的嗓音。
「娘娘可是醒了?」柳沁聲音很輕,蘇輕窈卻能聽見。
「可是有事?」若非有事,柳沁絕不可能打攪。
柳沁便道:「娘娘,剛前殿來人,道陛下召娘娘陪膳,讓娘娘醒了便過去。」
蘇輕窈猛地翻坐起,手了自己七八糟的髮辮:「快快快,可不能讓陛下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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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昭儀:臣妾好累,現在連早飯都要陪了。
陛下:最累的省略了,你賺了的。
蘇昭儀:……陛下啊,不能放棄自我,你要堅強!
昂!!更新錯了orz兩章合一拉,六千字很足!晚上就不更新了畢竟我還要保住頭髮,捂臉跑走……這兩章並在一起,其實很棒棒呀~陛下一小步,世界一大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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