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嚴家什麼樣, 當晚衛將后續說給家里人聽, 吳婆子好不痛快, 高興得多吃了半碗飯, 衛父也在說皇上圣明。

“所以說人就不能起壞心, 只要干了壞事被發現是遲早的。以前總聽人說, 一個人知道的事才, 哪怕只你一個人知道，那還可能說夢話……誒對了，被趕出翰林院這個懲罰是重的吧？”

衛說很重, 比在順天府衙門挨一頓板子要重太多了，“就說館選進來的庶吉士好了，哪怕在散館考核的時候表現不佳被外放出去做, 也算是翰林院出。被逐出去這種, 翰林院以后再不會承認他，狀元及第落得這個下場是奇恥大辱。今兒個要不是差役反應及時, 他搞不好會一頭撞死, 本沒臉回去, 本家出了這麼個兒郎, 兄弟跟著抬不起頭。”

姜本來左手抱著宣寶, 右手拿著筷子吃飯，看兒子饞也挑著蛋羹喂他一口。

宣寶半歲多了, 記得硯臺半歲的時候都在準備斷，他那會兒能吃不東西, 煮得很爛的米粥、蛋羹包括菜糊糊都喂。姜剛給宣寶喂了一小口, 聽男人這麼說，就接了一句他罪有應得。

“這比上咱家來來搶都歹毒，他要是來來搶，哪怕了咱也只虧些財，那個毒計要是了，不是斷你前程？就不說你那些抱負，咱搬來京城之后也沒再種地，吃喝都指你呢。”

硯臺聽到這話，在丸子上猛啃了一口。

姜沒注意到，吳婆子樂了:“也沒人搶你的，急啥？”

他鼓著腮幫子嚼嚼嚼，嚼爛咽下去了才說:“我急著長大。”

“急著長大是想做啥？”

“讓娘指我呀。”

衛瞥他一眼:“要做家里的頂梁柱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我是哥哥，我又不怕苦的。”硯臺琢磨著等他當上狀元就要去求皇帝老爺，讓爹賦閑在家孝順爺伺候阿娘。這麼想著，他又猛吃了兩口。猛吃兩口之后看娘還在喂弟弟吃蛋，還說呢，說才好吃。

看他還打算把碗里啃缺了的大丸子分給弟弟，姜只覺得好笑:“硯臺你自己吃，弟弟還不能吃，他嚼不爛，也消化不了。”

“哦，弟弟不吃娘吃嗎？”

“娘這麼大人還用你喂？”

“那好叭。”

姜跟硯臺一來一回的，都沒引起宣寶注意，他人小聽不懂嘛。小勺到面前他就張，咽下去了也不吵著要吃下一口，就盯著他娘的襟或者廳里的擺設看，看累了不拘什麼姿勢都能閉眼睛。剛才抱著喂他，說幾句話的功夫人已經趴在懷里睡著了，邊好似還掛著口水。

姜嘆口氣:“真不知道他是像了誰……”

“怎麼宣寶又睡著了？”

“是啊，我跟他哥哥說兩句話就睡著了。”

“天黑了嘛，點著燈屋里也還是暗，是容易犯困，他又小沒那麼多力。既然睡著了你給他，把人抱回小床上去，你回來好生吃口飯。”

就這麼抱著他還睡不安穩，放床上去也好。姜起把人抱去正房，正房因為是二老住的，冷起來總燒著炕，連帶屋里也暖和許多，宣寶的小床就擺在正房，姜小心放下他，將被子掖好，看他睡得踏實沒在才起出屋。

回來時硯臺都吃飽了，在跟他爹說話，看他娘進來就問:“弟弟睡了？”

“對啊，弟弟睡了。”

“他真能睡，跟豬崽似的。”

聽到這話，姜抬眼朝男人看去。

衛滿是無辜:“不是我教的。”

硯臺還沒明白，看看他爹，又看看他娘，問什麼不是爹教的？

“想知道啊？”

“想。”

“真想知道？”

“娘快說嘛。”

“你爹以前在外頭讀書，回來見你總說胖了，跟圈里豬崽似的。”

“我是豬崽，那他不是豬爹？”

硯臺說完就覺臉上的被他娘掐住了，他娘笑得可溫，笑瞇瞇問:“那他是豬爹，我又是啥？”

哦豁，說錯話了。

他轉著眼珠子想了想，描補說:“是豬仙。”

姜松開著他的手指頭:“翻過年跟著就五歲了，得有點忌諱，別學著外頭有些人啥話都說，聽到沒有？”

“爹他先說我是豬崽的……”

“你也說你弟弟了。”

“好叭，我不說了。”

姜讓他吃好就下桌去，自己趕著吃了幾口飯，吃飽之后起要收拾碗筷，吳婆子也沒搶，直接進灶屋去燒水，天兒太冷，近來都是兌熱水洗碗，涼水凍手。在灶屋忙活的時候，姜想起最近盤算的事，說:“娘我跟您商量個事兒。”

“啥？總不是又做夢了？”

“倒不是，之前咱們不是得了皇上賞的金銀？就這麼放著又不會下崽，還怕了富給人盯上。娘說咱是不是也在這邊置辦些田地？辦三五十畝一年也能收不租。”

“你說這個我也想過，我又怕回頭你再懷上，人多了這院子住不開，到時候不得置辦新宅？”

姜想了想，說:“他們兄弟湊合著住一間也行，不用急著分開。”

“那要是生了福妞呢？”

“娘不是說咱家有生兒子的傳統，要個姑娘沒那麼容易？”

“也會有萬一……”

“從懷上到生下來就是一年，三歲前也不能讓自己住一屋，哪怕生了福妞也不用急著給收拾屋子，怎麼看都是買地合算。還有個事，相公現在品階雖然不是很高，架不住皇上看重他，這不都有人眼紅來害他了。咱們院子小，人家沒法子給咱送那些七八糟的人，要是現在就搬了寬敞地方，說不好跟著就有人送侍妾送奴才，送來的人底細都不清楚，能收嗎？”

“老婆子看不上眼誰還能我收？他敢我收下我有的是辦法收拾。不過媳婦兒你說得也有道理，這院子住著好，沒病沒災還旺三郎，你看他升多塊，不搬就不搬。至于買地這個事，還要跟你爹他們商量看看。”

“我是想著相公的俸祿供咱們吃喝夠了，后面硯臺和宣寶長大些讀書要用錢，銀子用一兩就一兩，總得想想法子。”

吳婆子聽明白了，讓別急，這一兩天也辦不好，得慢慢來。

當晚上炕之后吳婆子就和男人商量了，衛老頭沒意見，還很支持，他想法傳統得很，覺得地就是。姜也把這事跟衛說了，衛覺得都好:“那本就是皇上給你的賞賜，怎麼安排你說了就算。”

姜聽著老大不樂意，拿胳膊肘了他:“咱是夫妻，什麼事都得有商有量，哪有一個人說了算的？你說家里這些蒜皮的小事就罷了，買宅置地是大事。”

衛討饒說:“我講錯話，買地很好，不說能補家里，有田有地爹娘心里踏實些。”

“回頭問問爹，也覺得好就可以尋看看。跟著要到年關，討債的又該忙活起來，急湊錢的沒準會賣。”姜這麼盤算著，也同衛說了實話，“你都是六品，咱這小破院子襯不上你，我也想搬去好地方住，想著眼下不大合適，至等朝廷上安穩些。地方寬敞了，住著是舒坦，上峰或者同僚送人來你都不好拒絕，不收得罪人，收下沒準就是個不省心的。”

說得越多衛越忍不住，聽到后面都笑出來了。

“說正事呢，笑啥？”

“知道你是為我和咱們一家的安危考慮，不是在吃醋。”

姜:……

“知道就好，為你碎心了！”

“是是是，是我不好，這世上估找不出比我更倒霉的人。”

姜握著他手說:“也不是那麼回事，你棒嘛，人家嫉妒你，又以為拉你下來他就有機會，是存心想害你跟運氣好壞沒關系。像這次的事，如果不是提前預知，任誰都得吃虧，也就娘這樣才能把擺平。你不行，你那些同僚都不行，你們讀書人誰能抹得開臉同扯皮？”

“嚴彧他吃到教訓了，咱不說他。”

“那說啥？說娘這兩天又在數落大哥二哥他們？”

這話題跳得太快，衛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過一會兒才問怎麼回事？

“不是在請裁做裳嗎？看到那些料子娘就想起來了，說讓你寫了那麼一封信，咋的老家那頭還是沒回信來？娘想著過壽的時候沒收到，年前總該收到，畢竟出來三年了，有些惦記老家的人事。我說也不是隨時都有車隊北上京城，可能大哥二哥寫了信沒趕上趟。也是咱們搬得太遠，要聯絡很不方便。”

衛不知道該怎麼評價。

他做兄弟的不好直接說哥哥不是，說也無益，只是讓姜想法子轉移話題，別讓娘惦記。

“所以我拜托硯臺了，讓他去鬧一鬧，跟前熱鬧了就分不出神來胡思想。”

“買地也是吧？不然怎麼會在這節骨眼提？”

姜輕笑一聲:“咱親六年你把我得的，想啥你都知道。”

衛也笑了:“那不然怎麼是夫妻？”